你不是能算嘛,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掐會算。“先生也不必急著回答,還有一個疑問,你剛才還說,水源未必就沒問題,是嗎?恐怕先生剛來不知道,這寧安府所的水源源自一條地下暗河,大部分百姓自家打的井水多半也是透過暗河抽取上來的。如果說水源有問題的話,試問,在座的各位為什麼沒有感染瘟疫呢?不知先生您可曾算到?”孔文邊說邊搖頭,卻是沒有看見一旁的傅老臉色深沉,眉頭深深皺著,那些滿布的褶皺似乎都加深了許多。
蔣巽風沒有說話,靜靜的聽這位孔文講完。遂說道:“孔院副想必對我有什麼誤解,我一開始已經說了,這些不過是我根據瞭解的一些情況作出的推測,並沒有占卜算卦。關於你說的疑問,我現在也沒法給你解答,我需要一些時間,來細細推演。”
孔文冷哼一聲,兀自輕聲道:“裝神弄鬼。”
蔣巽風根本不想理會這種小雞肚腸的人,想來是認為自己搶了他的功勞,所以對自己針鋒相對。
傅老也是一直靜靜的聽著,良久之後說道:“孔院副,既然你能那麼快抓住臥雲先生話中的疑點,想必你應該有自己的見解吧,不妨說來聽聽。”
孔文一聽這話,心想終於等到自己發揮的時候了,滿臉喜色。說道:“傅老將軍,恕晚輩斗膽,我倒是有幾個不成熟的想法。”
傅老將雙手抄在身後,一步步走近孔文,孔文的身高要比身形略顯佝僂的傅老高出不少,但是傅老卻是將腰板挺得筆直,一點不遜色於其。
孔文朝著身邊的傅老拱手說道:“首先我來說說瘟疫的起因吧,寧安府在東北各郡中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自旱災爆發以來,各個地區的災民陸續前來尋求朝廷幫助避難。最大一次災民進城是在十天前,而瘟疫大面積爆發的時間是在那三天之後,算上感染的時間,你們不覺得這次瘟疫爆發和大批災民進城的時間相當吻合嗎?”
孔文的話引起了樓獻的深思,樓獻發現自己似乎確實忽略了這一點,忽略了這其中的聯絡。
孔文看到在場的一些人都陷入了沉思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粗略查探了一下,最初的瘟疫就是從那些逃難來到寧安府的那些災民傳進城內的。城門封閉是在三天前,也正是這三天,城裡的瘟疫才得到了初步的控制。所以,依我之見,在城外的那些災民之中,一定還存在著感染了瘟疫的災民。一旦城門大開,災民湧入城中,剛剛被控制的瘟疫一定會死灰復燃。”
“孔院副,那依你之見,難道就放著城外數萬災民不管不顧了嗎?”坐在傅老身後的一位官員實在忍不住了,站起身說道。
“寧安府中有百姓城防軍合計十萬餘人,城外的災民粗略估計有上萬人左右,雖然還有源源不斷的災民往這裡聚集,不過因為飢餓和瘟疫的雙重打擊,恐怕不出幾天,城外還是會屍橫片野。”
“如果不開城門就會是這番景象,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我們這些人都是這場屠殺中的劊子手!”那名官員顯然有些沒法剋制自己的情緒,激動的簡直要跳起來道。
孔文笑了,他的笑有種說不出的陰冷。“如果城門開啟,那瘟疫將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在城內傳播,接下去,大批的百姓會因瘟疫死亡,繼而屍體會進一步汙染城中的水源,最後導致更多人因瘟疫而死。直至這寧安府變成一座死城,徹底毀滅。如此一來,難道在座各位就不再是劊子手了嗎?不過是一葉障目,掩耳盜鈴的舉措罷了。”
傅老的眼睛深深的眯起,死死盯著孔文道:“那你的意思是?”
“就地格殺,掩埋屍體,開啟城門之後,每天入城的都必須接受檢查。如發現攜帶瘟疫者,立刻隔離。”
“什麼!誰給你的膽子就地屠殺上萬百姓的?”樓獻拍案而起道。他實在不能忍受孔文這種草菅人命的做法。
孔文冷笑,道:“你一時的心慈手軟,導致的結果就是幾十萬百姓遭殃。你一個知府,擔得起這麼大的責嗎?上萬和十萬,你應該知道怎麼選擇。”
孔文字字珠璣,每個字都彷彿深深嵌進樓獻肉中的鋼針,刺得他身子都有些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到了椅子上。
這時,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說話的寧王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那張原本堆滿了和煦微笑的臉不知何時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無比森冷的臉龐。
“臥雲先生有何高見?”
“我以為可以開啟城門,卻不能放災民進入。將城外災民分成兩部分,若是透過檢查並沒有感染瘟疫的分在一邊,而已經感染的就分在另一邊。三天後,透過檢查的那部分災民如果確實沒有疫情便可入城。”
“哼,由於大批的災民進入,食物尚且不說,這水源的供給必然成為一個相當嚴峻的問題。寧安府的存糧,最多能支援三個月。而若是大批人湧入城中,原有的水井根本不足以應對那麼多災民的消耗,到時候城中內亂又該如何解決?“孔文連珠炮般爭鋒相對的問道。
還不等蔣巽風開口,他繼續說道:“今年大旱,大量田地顆粒無收,接下來的時間一定是青黃不接,糧食緊缺。那時候寧安府中滯留的大批百姓又該怎麼辦?這將成為寧安府中最不安定的因素,或許最終就會演變成災民的暴動。而我說的殺上萬人,不僅僅能給目前的現狀帶來緩解,更是杜絕了眼下的瘟疫傳播。慢慢的再有災民來投,也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少了這上萬人的口糧,城中的糧食至少能捱到下一批糧食收穫,那時候,糧食的問題自然也就得到了解決,那也就不存在暴動的問題了。”
孔文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想法,看著啞口無言的眾人,心中不免一陣得意。無意間卻是看見蔣巽風嘴角淡淡的微笑,心頭不由得莫名一緊。為什麼,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