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冷的鱗片貼上手臂,伏案工作的人終於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你回來了?又去花園玩了?是啊,那裡的接骨木開得很好。”

異蛇貼了貼,悄無聲息地消失,於是笑容也從金髮少年的身上消失了,

是少年,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偏偏蔚藍的眼睛像是永遠沉眠的大海,死寂到看不清一絲波動,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高已經超過了門口姐姐留下的印記,“lilith”和“louis”兩個名字一上一下地排列著,

他掃了一眼,推開門出去,門口的親衛匆忙低頭行禮,身體都在顫抖,

“殿下!”

齊聲的歡呼,像是生怕說晚了一點就惹怒這位尊貴的人物,

路易斯不置可否,優雅而傲慢地離開,他走在雕刻繁複花紋的羅馬柱長廊上,深綠的接骨木枝條從旁邊肆意生長,中間藏著星星點點的花瓣,

他幾個跳躍輕鬆翻到了頂端,坐在樹幹上,眺望著曾經去看海的方向,熾熱的日光已經到了頭頂,只有接骨木下還算清涼,

這一株接骨木據說是母親在姐姐出生時種下的,和她一起成長,沒用多久的時間就從一顆種子變成了參天大樹,

然後,永遠停在了姐姐消失的那一刻,哪怕還在隨四季更替,可年輪像是定格了一樣,毫無增加的痕跡,

就好像,接骨木也隨著姐姐的消失黯淡了下去。

天氣太熱,服侍的女僕偷懶藏在長廊的陰影裡,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

“這麼熱的天氣,親衛們還要守著,好辛苦。”

“畢竟要保護殿下的安全吧,慎重點也是應該的,畢竟……不能再失去繼承人了吧?”

“唉,但是在那位殿下的身邊可不好受,據說要求很嚴苛,也不怎麼好相處,稍微說錯一句話就會立刻被調走。”

明明是壓低了聲音的討論,可所有的話語還是分毫不差地傳入哨兵的耳朵裡,路易斯摸著樹葉的紋路,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你們說,公主殿下真的只是失蹤了嗎?畢竟都這麼多年沒有訊息了。”

“也許是死了吧,不然以女皇的搜查力度,不可能找不到吧?也許只是不願意接受真相。”

“是啊,陛下已經很久不願意出門了,也不怎麼參與政事,現在一些決策都交給了阿諾德大人和殿下吧?。”

“你不覺得女皇對王子殿下的態度很奇怪嗎?像是討厭的樣子,明明失去了一個孩子的話,會對剩下的一個更加寵愛吧?”

少女們的臉上露出真實的疑惑,又因為討論的是不可擅自議論的人物,顯得謹慎而小心,

“啊,其實,我一直有聽說過一個說法,原本命定的繼承人是公主殿下吧,據說女皇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打算在公主二十歲生日時宣佈王權更替,就在這個節骨眼上……”

“畢竟那可是繼承人的位置,沒辦法不心動的吧,只是路易斯王子那時候還那麼小,就已經想到這一層了嗎?你們說,會不會是他,故意讓公主殿下失蹤的?”

“很有可能,你們想,公主的實力很強大的,還有守衛跟著,一般人肯定不能直接殺死她的,再不濟,還能發出求救的訊號。”

“可直到路易斯殿下回來,親衛才知道公主失蹤的事情,這一切,不是太過於巧合了嗎?”

“繼承人的地位順勢轉移到王子殿下的身上了,而且殿下看起來也一點都不難過吧,說起來,總有一種撕破了偽裝的感覺,看起來陰森森的。”

“但果然,我還是更喜歡公主殿下啊,她溫柔又強大,對我們也很好,要是她在的話,一定會心疼我們,讓我們在佈滿冷氣的房間休息的。”

討論的聲音還在繼續,路易斯卻已經無法忍受,不是因為對他的妄言和聲討,而是這些人怎麼能把姐姐的善良當做理所當然,用這種輕浮的語氣議論她,

他從空中一躍而下,這點距離甚至不需要曲折膝蓋緩衝,橄欖葉的徽章一晃而過,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女僕們的面前,

好像被按下了靜音的按鈕,驚恐和畏懼同時出現在那些人的臉上,她們慌亂地屈身行禮,身體都在發抖,

說壞話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會被發現的自覺嗎?既然都已經把他當做煞神的話,就不要在他常待的地方肆無忌憚地討論啊,

“對不起,殿下,我們……”

但是,算了,沒有心情處理,誤會也好,偏見也罷,反正她們還記得她,足夠了,不然只有他和母親在意的話,姐姐也太可憐了一點,

哈,可憐,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傢伙有什麼可憐,在生命危急的關頭把他推開的人有什麼可憐,

他在毫無理智地遷怒,他想她怎麼能這樣殘忍地讓他一個人承受分離的痛苦,

但是,果然是因為他太弱了,因為弱小,才會被姐姐保護,因為弱小,所以拖累了她,

否則,以姐姐強大的精神力,在意識到不對的第一時刻就可以強行調動精神力攻擊了,是因為在顧及他吧。

訓練場上,異蛇和宿主瘋狂地破壞著一切,對戰的哨兵被狠狠摔打在地上,畏懼地爬起來,強撐著攻擊,

四周都是捂著胸口或是其他部位倒下的人,曾經強大的對戰導師,此刻也和別人沒什麼區別,臉上被痛苦覆蓋,

路易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沙土的地面一片金黃,又覆蓋上星星點點的圓形陰影,

啊,下雨了,明明頭頂是太陽,熾熱的日光分明還落在身上,瓢潑大雨就這樣落下,帶著讓人討厭的灼痛溫度,砸得人渾身都發抖。

“好弱。”

他輕聲說,護衛們身體一哆嗦,剛想要祈求幾句,高大的身影卻已經轉身離開了,就好像,那句話針對的人,並不是他們。

大雨持續了三十秒就消失,不在其中的親衛長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渾身溼透的王子殿下有些驚訝,

“殿下?”

蒼白的臉帶著水痕,少年如同囈語一樣說著,

“焦糖布丁,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