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不動,她連忙上前用手指將陳長生的眼皮往上拉,觀察一會後才說道;“你現在聽得到我說的話嗎?如果聽得到我的話,眼球就跟著我的手指移動。”她要找到陳長生到底因為什麼原因才開始犯頭疼的,而要找到原因,首先就得確定他有清醒的意識可以讓她確診。

不知道是那兩個熱心的男士力氣大的緣故,還是她的話讓那個男人清醒了過來,此時她眼前的人竟然不再反抗,渙散的目光漸漸地聚集在一起,然後直勾勾的看著她。

看到這,她的心中咯噔一響,這可不是一個有病的人在清醒時該有的反應,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精神病人。她曾經聽同事說過精神病人是最不穩定的,因為他們的邏輯思維與常人有異,如果這時候眼前的這個男子忽然暴起襲擊她,那自己又該怎樣應對,但是她此時的猜測想錯了,陳長生看向她的眼神並不是精神病人的眼神,而是看待自己母親的眼神。

在看到她的時候,陳長生所有的記憶都想起來了,想起自己的真名到底是什麼,想起了蹲在自己眼前的女性到底是誰,想起自己在這家裡是獨生子的事情,當想起這一切的時候,他的眼睛止不住的流出淚水,歷經了數千數萬年的時光,他終於回來了。

“媽!”他哭喊道,撲入眼前這個女人的懷抱中。

他的母親被抱住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的,臉上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惶恐,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捨得推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因為他的這一聲媽,包含著無盡的委屈和思念,他的哭聲又是那麼富有感染力。

她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經歷了什麼,附近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此時沒有人出聲,就這樣任由陳長生一個人痛哭。

他覺得他自己哭了很久,彷彿已經將他這麼多年的委屈全都傾瀉了出來才反應過來,帶著一臉不好意味的神情離開了母親的懷抱。

她並不介懷他的舉動,而是善意地問道:“小夥子,現在好受了點麼?”

陳長生點了點頭,他的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哪怕是對待一個陌生的人,她說話也會委婉地不傷害那個人。

不過他在剛點完頭後之後立刻意識到另一件事情,他連忙問道:“能請問一下今天是幾月幾號麼!”他問得很急,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陳長生要這麼問,不過還是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然後說道:“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怎麼了?”

他聽到時間的那一剎那,他明白了為什麼這裡會是命運分岔點。因為這一天是他的生日,他那天早上一大早跟母親撒嬌想要吃好吃的東西,所以母親才會打算帶著他一起去醫院,等到她下班之後兩個人再去吃一頓好吃的。也正因為他的這個要求,他才會在人行道那邊被一輛酒駕的貨車撞倒,才會被時間鐘擺所選中,開始了他那漫長的時空旅行。

他一想起了這件事情,他的身體就已經擅自做下決定跑了出去。

“你幹什麼,快坐下來啊,要是真的是大腦出了問題,你這樣只會讓它復發的。”他的母親在後面大聲的喊道。

陳長生沒有理會她的叫喊,而是一推開那些圍觀的群眾,一心的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看到了!”他看到年少的自己正坐在人行道的石凳上等著自己的母親回來,然後他看向了另一個十字路口那裡,在那裡他已經看到一輛在蛇形擺動的貨車。

來不及了,來不及考慮是現在自己的性命重要還是以前自己的性命重要,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看到母親哭泣的樣子,所以他跑了出去,哪怕自己身體沒有任何的強化,哪怕現在的他並不是處於完美時間生物的狀態,他都毫不猶豫的跑了出去。

酒駕的貨車已經開上了人行道那邊,在貨車前面的小孩似乎已經被嚇呆了,四周注意到這個災難即將發生的人們似乎不忍慘劇的發生,眼睛都已經下意識的閉著。

人在死之前,大腦思考的速度會比平常快很多很多,陳長生除了看到其他人驚慌的神情,他也看到了母親臉色蒼白想要跑過來的模樣。

“媽,這次我不會讓你再哭泣了。”陳長生在心中說道。

下一刻,在他將小孩子推開的時候,一輛重型的卡車直接撞上了他的身體,一路撞到人行道附近的商店牆壁上才停了下來,這輛貨車的司機也因為衝擊力的緣故飛出了車窗外,眼看已經活不下來了。

所有人都被這駭人的景色所震撼,沒有人敢上前檢視那兩個人現在是不是還活著。陳長生的母親,此時正抱著自己的兒子在痛哭,她的兒子像是被嚇傻了一樣一動不動,任由母親抱著自己。

事故造成的影響很大,這是這座城市今年發生過性質最惡劣的車禍,這名司機不僅涉嫌醉駕,還有疲勞駕駛和超量運載的嫌疑。這件事情鬧得很大,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座城市對於交通方面的檢查特別嚴格。

而這麼惡劣的事件,卻沒有一個很好的結尾,可以說是在毫無結果的情況下,政府冒著被罵可能,結束了這件案件的調查。可能會有人問為什麼?得到的答案卻是讓人難以置信。

因為他們找不到這件案件的受害者。明明無論從監控錄影上看,還是當時在場的人提供的證言,他們都提到了有一名年輕男子上去推開了小孩,然後被這貨車撞上了。

但是就是在這麼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他們找不到這名男子,就在大白天的情況下,那名受害者就像是變魔術一樣消失了,而即便之後調出警局裡面的檔案對比攝像頭拍下的樣貌,也找不到與這名男子相似的人。找不到死者,而肇事者也因為這車禍死了,所以他們也就只能當做無頭公案。

作為這次事件的倖存者,陳陽的母親對她的兒子更加寶貴了,好幾天都不讓他一個人去上學,因為陳陽在遭遇過車禍後,人似乎就還沒還過魂來,一直都是痴痴呆呆的狀態。她有帶著他去市內最好醫院檢查過,但醫生都檢查不出他身體有什麼毛病,只得以驚嚇過度為病因,勸她這幾天好好的陪在自己的兒子身邊,等過段時間估計就會恢復正常。她的醫院也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所以給她批了幾天的假,讓她在家裡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後,等過段時間再去上班,領導也語重心長地讓她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先孩子一步倒下了。

時間又不知不覺過了三天,這三天時間裡陳陽的母親對他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吃喝睡都是跟他在一起,生怕他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時候會見不到母親而哭。

因為是大夏天,在有紗窗擋住的情況下,她都習慣開啟窗戶通通風,以免屋內太過悶熱。那天夜裡,凌晨兩點多,她趴在陳陽的床邊睡著了,而原先痴痴呆呆樣子的陳陽整個人忽然顫抖了一下,接著原本痴呆的眼神漸漸恢復到正常人的神色。

他看到躺在自己床邊的母親,臉上有一股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所以他又捏了一下自己的臉。會痛,所以這不是夢。

陳長生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的車禍下都能活下來,他在被貨車撞倒的時候他都以為自己死定了。

他剛想要下床,掀起被子時才發現事情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並不是活下來了,而是他變成了七八歲小孩的時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腦海中剛出現這疑惑,就立刻聯想到另一個可能。

因為他阻止了自己死於貨車之下的命運,同時也打斷了自己被【時間鐘擺】選中的命運,所以他死了。不是死於被貨車撞死,而是死於【因】被改變後的時間悖論。

但是時間旅者的因果並不能這樣輕易的改變,他自己已經去過很多很多地方,直接或者間接改變了大量因果,所以如果要抹除他存在的【果】,就勢必會造成時間長河發生大範圍翻天覆地的改變。那麼如何讓已經註定的因果碰撞後,不發生時間悖論的情況?就只剩下一個可能——讓註定死的死,讓活下來的活著。

陳陽註定要死在貨車之下,註定要被【時間鐘擺】選中,註定要參加漫長的時空之旅,這是已經註定的死。但同時,在這個命運分岔點被救下的陳陽並沒有死,他活了下來。要一個死去的人在不觸及時間長河的情況下活起來,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除非是讓一位已經死去的人去頂替他。

於是乎陳陽死,陳長生活,成了最好的解決方法,此時的時間和因果,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這才是大手筆,原來之前跟程凡的那段旅程,只是這個大局中最關鍵的幾個點而已。以時間為棋盤,拿命運當規則,行凡人無法想象之路。你倒地是誰,又為了什麼。”

推理出這一切事情真相的陳陽,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身體,此時心中對那個人產生了害怕的情緒。

他的顫抖震醒了剛剛睡著沒多久的母親,她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體本能的往床上看,然後看到陳陽坐起來,終於露出了恐懼的神情時,她立刻清醒了。

“陽兒!陽兒,是媽媽啊,你還認得媽媽麼!”

這幾天她的兒子一直都是處於痴痴呆呆的狀態,連一點正常人的神情都沒有,所以當她看到自己兒子臉上有恐懼的表情時,她就知道自己的兒子應該回來了。

看著自己的母親眼睛處的淚痕,陳陽也不忍心地回答她的話:“認得,我當然認得,你是我媽。”

他的心中此時對那個安排他進行數萬年時空之旅的人已經全無恨意,就僅僅只是因為它有將他送了回來,讓他回到這個溫暖的家,讓他見到了自己的母親。

“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他抱著母親,兩母子在床上哭了起來,那不是悲傷的淚水,那是喜極而泣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