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娃

救援後

這一次我們重返小屋,我不確定我期待的是什麼。在機場,我給加布列出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最壞情形:米婭什麼都想不起來;幾周的治療都是白費;她會因此而精神錯亂。

我們全都觀察著米婭,看著她打量著這間位於明尼蘇達州的小棚屋,注視著小屋的內部。米婭草草地瀏覽了一遍這個地方,沒多久回憶就洶湧而來。隨著加布問了無數次“米婭,你記起什麼了嗎”,我們意識到自己應該謹慎對待我們的詢問。

我女兒突然發出了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聲音,就像一隻垂死動物的叫聲。米婭跪倒在屋子中央,以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費解的語言尖叫著。她啜泣著,我從來不知道米婭能發出這樣瘋狂的哀鳴。我自己也開始哭泣。“米婭,親愛的。”我喃喃著,想用自己的雙臂抱住她。

但羅茲醫生警告我要謹慎一些。她伸手攔住我,不讓我去安慰米婭。加布湊近我和醫生,低語說這個地方,這個讓米婭歇斯底里崩潰的地方,在不到一個月前,地上曾經躺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米婭轉向加布,漂亮的藍眼睛裡滿是痛苦,她咆哮著:“你殺了他!你殺了他!”一遍又一遍。她哭泣著,發狂地說著她看到血從他了無生機的身體裡湧出來,滲入地板的縫隙裡。她看到那隻貓跑了,在房間裡留下一串血腳印。

她聽到寂靜的房間裡傳來刺耳的槍聲——她跳了起來,此時此刻,她彷彿重新經歷了一回那樣的場景,聽到玻璃碎了一地的聲音。

她說她看著他倒下去,看著他的四肢變得軟弱無力,垂到地上。她記得他的眼睛是如何失去光芒,身體是如何不可控制地抽搐。她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是血。“到處都是血。”她絕望地啜泣著,在地板上摸索著。羅茲醫生說,米婭正在經歷一場精神錯亂。我推開醫生的手,一心只想去安慰自己的女兒。我走向她,走向米婭,可加布抓住我的胳膊,阻止了我。

“到處都是。紅色的血流得到處都是。醒一醒!”米婭用雙手猛拍著地板,然後抱著她的膝蓋開始猛烈搖晃,“醒一醒!哦,上帝啊,求你醒一醒,別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