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離憂知道他今天是去見他的父母,她很懂事得什麼也沒有問。

只不過她在等他的時候有些恍惚。

李裴序回來的時候看起來神色如常,只不過在梁離憂抱他的時候,他的力道一緊,將她錮在懷裡。

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絲絲縷縷帶著無盡的繾綣纏綿。

“小憂,休個假陪我出去一趟吧。”

他沒說去哪,梁離憂也不問,只是點頭,答應他所有的要求。

“好。”

梁離憂提前休假,陪他跨越大半個地球,來到了冰島。

那年冰島雪特別大,她站在雷市街頭,像個小孩子一樣四處看。

那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大的雪,梁離憂生在南方,一個四季不分明的城市,記憶中廖廖可數的次數卻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漫天大雪。

但是後來,她同樣沒有在大雪紛飛裡牽他的手。

李裴序還是一如既往地走在她身後,把她冰涼的手攥進手心。

“不冷嗎?”他轉了個身,替她擋住風,雪花落在她眼睫上,梁離憂的臉像是打了一層腮紅,她眉眼彎彎,笑著說不。

他挑了個好時候,他們一起去看了極光,曠天露野,他們在世界的盡頭接吻。

李裴序問她喜歡這裡嗎?開玩笑般地說以後來這裡養老。

她搖頭,說不喜歡。

為什麼呢?

她第一次和他一起的記憶是在另一個城市,那裡承載了她許許多多的牽絆也是愛意第一次無限蔓延的時候。

她想,如果讓她選,她要選另一個地方。

這裡的晝夜都太漫長,時間彷彿靜止,李裴序卻想和她待在這裡,如果可以的話。

“小憂,多待幾天吧。”

他們在這裡待了半個月,又一年臨近新年,梁離憂接到了父母的電話,問她今年什麼時候回去過年。

她握著手機,眺望這遠方,說還沒確定好。

李沉月發了朋友圈,兩個人確定了婚期,梁離憂那年年底回國第一件事就是陪她去挑婚紗。

周嘉予也在。

他倆照常拌嘴,卻在看見李沉月穿著婚紗走出來的那一刻,周嘉予臉上掛著笑,盯了她許久。

“好看嗎?”李沉月牽著裙襬,朝著他笑。

他眼底的驚歎,梁離憂一輩子都記得,她站在兩個人身邊,旁觀這一刻的幸福。

這樣的場景在她的少女時代不是沒有幻想過,婚紗彷彿帶著魔力,吸引著每一個女孩。

她同樣不例外。

她視線短暫地停留在某一件婚紗上,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李裴序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梁離憂回頭就發現他站在那裡看她,她揚起笑容,走過去和他牽手。

“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他說。

梁離憂拉著他坐下來,翻了幾張李沉月穿婚紗的照片給他看。

“你看這張,還有這個。”

她纖細的手指滑動著手機螢幕,語氣輕快得聽不出一點異樣,李裴序在她停頓的兩三秒裡,抬了一下頭。

“哥,你來了!快幫我看看哪一件好看?”

李裴序的視線順理成章地落在李沉月身上,漫不經心地說“問我做什麼?問周嘉予去。”

“問他才沒用,哪一件他都說好看,夠敷衍的。”她輕聲吐槽,語氣卻沒有怪罪。

梁離憂笑而不語,為這種感情沉溺。

時間不聲不息,她又一次拖著行李和他道別。

李裴序開車送她去機場,她熟稔地和他道別,這一次她沒有回頭,卻是他主動拉她的手。

“早點回來。”

他語氣鄭重,彷彿在說什麼天大的事,落在她耳朵裡,也就四個字“早點回來。”

她彎了彎唇角,“好。”

她拿著登機牌和他揮手,髮絲在空氣裡划起一個弧度,她慣用的香水味由近及遠,李裴序目睹她的背影轉身離開。

口袋裡手機響個不停,李裴序直到看不到梁離憂的身影才接起來。

那邊說了幾句話,他神色少有的不耐煩,說知道了。

那個新年,他第一次體會到身不由己。

四十二樓的餐廳,他隨意坐在窗邊,視線始終沒有怎麼看對面的人。

他不記得那頓飯吃的是什麼,也不記得那天晚上有沒有喝酒,只是忽然想起來這家餐廳好像一次也沒有帶梁離憂來過。

華京那年也下雪了,就在新年後第一天。

那年他父母回國了,因為李沉月,他們要到來年的六月份才離開。

李裴序並不和他們住一起,但他父親卻讓他回家。

書房裡,他父親戴著眼鏡,彷彿提起一件不相關的小事。

“聽說你交了個女朋友,帶回家裡了?”

李裴序隨口問誰說的。

他父親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只說“你不小了,收收心。”

“知道了。”

他父親又說“亂七八糟的人少來往,年後你搬回來住吧,陪陪你媽媽。”

“沉月不是在家?”言外之意,他不願意回來。

“你媽媽這幾年身體不好,她很想你。”

他們出國那年李裴序才十幾歲,隔閡是那個時候埋下來的,他這麼多年一直介意,他父親都知道。

李裴序不耐地凝著眉,說不回。

他父親沒有生氣,甚至沒問他為什麼。

只是在他轉身的時候說“半年。”

究竟是給他半年從此收心和外面的人斷了,還是半年之後他們兩個迴歸家庭,誰也不得而知。

梁離憂那個年也過得手忙腳亂。

表姐沒透露她的訊息,同齡人已經結婚,父母開始著急起來她的終身大事,要給她相親。

她幾次三番推阻不過,人到了年紀彷彿格外執拗兒女婚姻大事,她父母原本那樣開明,也不免落入了其中。

嚇得她連夜買票回了華京。

李裴序來接的她。

他身上穿著一件大衣,利落的短髮讓他眉眼看起來更加凌厲。

認識他的前兩年,他很符合她對富二代的刻板印象,穿著打扮還是做事風格都是如此。

如今的他看起來倒是沒有了從前身上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氣質,變得內斂沉穩起來。

她撲進他懷裡,和他說她媽媽今年要給她相親,嚇得她飯都吃不下,趕緊回來了。

他笑聲愉悅,摸著她的臉頰說她難怪瘦了。

她父母不知道他,就像他父母同樣不知道她姓甚名誰。

兩人默契地保持著這個共同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