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不客氣地推開門,又推開白天宇,白天宇閃到一側讓他們進來,他關上門驚訝地看著說話的男子,不確定那到底是誰。

那男子想笑又不敢笑,轉臉對那跛腳老人說道:“連他都看不出來,兩條半先生手藝真高!”

白天宇看那張極不自然的臉,那口中說出的是陸致雋的聲音,再研究那身形目光,確定是陸致雋,他驚歎道:“你到底搞什麼把戲!”

那男子道:“你不知道我那些屬下到處找他們的舊主子嗎?”

白天宇盯著那張雖然奇怪但看不出任何破綻的臉,問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躲過他們,但,這個怎麼做到的?”

偽裝後的陸致雋轉臉看著已經不客氣地坐下的跛腳老漢,道:“蜀地藏龍臥虎,各種技藝千奇百怪,不怪你不知道——聽說過易容術嗎?”

白天宇從一些民間故事裡聽說過換臉神術,但從未見過,也認為不可信,今天見了,仍然感到不可思議。

陸致雋走到跛腳老人身邊,客氣地說道:“兩條半先生,看看他,就是這張臉。”

這時,這個被陸致雋稱作“兩條半先生”的跛腳老人才抬頭看白天宇,白天宇發現,這老人不但臉色蠟黃,兩隻眼也讓人駭異,應該患上某種眼病,眼珠發灰且凸出,眼白渾濁,佈滿血絲。白天宇猜測,這個“兩條半”的由來或許是因為腿上的殘疾,多了個柺杖,如同多了半條腿,所以才被稱作“兩條半”。

兩條半先生一眨不眨的看著白天宇,他的眼睛,真的不用眨眼,白天宇盯了他很久,真的沒看到他眨一下眼。

過了片刻,兩條半先生轉移目光,胸有成竹的嗯了一聲,解開柺杖上掛著的骯髒的包袱,開啟來,是幾個瓶瓶罐罐和一些破麻布。他沙啞著嗓子說:“水。”

陸致雋走出去,不多久端來一盆水。這期間,兩條半先生已像大夫研製藥丸般調製各個瓶子裡的東西了。

陸致雋溼了一塊麻布,在白天宇眼前開始擦拭,不幾下,那張臉就融化扭曲,麻布上染著淺黃色黏土樣的東西,再過幾下,那張臉就完全褪掉了。白天宇瞪著眼看著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陸致雋做了幾個怪異的表情活動活動,道:“不可以做太多動作,只能板著臉!”然後,陸致雋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說罷,陸致雋推著白天宇坐到兩條半先生對面,兩條半先生捏著一團捏把樣的東西開始在白天宇臉上捏弄起來。

白天宇道:“沒必要給我易容喬裝。”

陸致雋神秘地說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過去一炷香時間,兩條半先生盯著白天宇看了一眼,再看陸致雋一眼,他放下手上麻布似乎準備收手,陸致雋看著易容後的白天宇,露出了驚訝無比的笑容,口中不停念道:“絕了,絕了,兩條半先生手法絕了!”

白天宇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樣子,他拿起兩條半先生帶來的小銅鏡,震驚地看到了鏡子裡陸致雋的臉。他看看陸致雋,再看看銅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致雋笑道:“看著自己,很奇怪的感覺。”

白天宇突然明白什麼,起身說道:“你拿我當靶子!”

陸致雋道:“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你以為漫山遍野的鐵扇門人到處找我是為了什麼,他們怎麼那麼蠢。”

這提醒了白天宇,看來,陸致雋已經恢復了聰明睿智。白天宇道:“你計劃好了?”

陸致雋道:“對,但須要你幫忙。”

白天宇問:“怎麼幫?”

陸致雋坐倒剛才白天宇坐的位置上,道:“片刻見分曉。”

白天宇安靜地觀察這一讓人叫絕的神奇技藝,目睹了整個過程,到了一半的時候,白天宇漸漸發覺,經黏土再塑的臉旁,眉毛、鼻子讓他有很熟悉又很奇怪的感覺,他突然反應過來,陸致雋正易容成為自己,他要他們互換身份!

這是白天宇想不到的。

隨著兩條半先生的每一個細小神奇的動作,陸致雋慢慢地變成自己,陸致雋說的對,看著自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這不是照鏡子,而是看著一個完整的血肉之軀,是很靈異的感覺。

在白天宇的臉毫無二致的地“移”到陸致雋頭上後,兩條半先生放下工具開始擦手,宣告完成。陸致雋起身,面對白天宇,二人互望著彼此,互相看著自己,陸致雋得意地說:“怎麼樣,有時候,你跟我很像,現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是不是很有趣?”

白天宇雖曾經無比痛恨陸致雋,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們在有的地方很像。他從心裡抗拒變成另一個陸致雋,不希望這種變化趨勢持續下去。

他們彼此欣賞對方身上的自己很久,兩條半先生收拾好包袱,“白天宇”把兩條半先生送走,“陸致雋”坐下,開誠佈公地說:“說吧,你的計劃,既然你已經全部計劃好了。”

“白天宇”先解釋道:“首先,你不要誤解,我不是拿你當靶子。”

“陸致雋”不理他巧舌如簧,道:“如果被人滿城追殺的人是我,你肯定不會這麼說了。”

“白天宇”道:“你別看滿城的人都在找我,憑我的本事,他們連我的影子都抓不到。你還真以為他們這麼做為了能抓到我?表面功夫,做樣子罷了。”

“陸致雋”道:“他們另有計謀?”

“白天宇”擲地有聲地說道:“對,他們故意做出傾巢出動的舉動,不是人多就危險,危險的地方,是他們的老巢,他們現在已布好機關在老巢等我!”

“陸致雋”冷道:“所以你要將計就計,讓我代你往火坑裡跳!”

“白天宇”有點著急,這是他為什麼在易容後才告訴“陸致雋”計劃的原因,因為很顯然這對“陸致雋”極其不利。怕“陸致雋”反悔,弄花自己的臉,連忙解釋道:“我知道我不能小看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知道去虎穴的路,但憑我自己,可能剛進去還沒見到虎子就被老虎吃了。如果用你這張臉,事情也許會容易的多,所以我在等你。我們兩個人,至少有一個人走近真相。你我站的位置不一樣,有各自能看清的地方,也各有死角。如果一直你看你的,我看我的,最後結局僵死,我們什麼也看不到,唯一的轉機就是你我互換位置,或許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聽“白天宇”說完,“陸致雋”覺得自己已經被說服,本來他還猶豫陸致雋是一己私心讓他代替他送死,可“白天宇”說的的確有道理,這麼做雖然冒險,但絕對出人意料,“陸致雋”開始明白“白天宇”為什麼如此安排了:“對方”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們二人性格特點、做事方法和死穴瞭如指掌,或許這正是兩個人被步步算計的主要原因,如果置換身份,就是以一種全新的思維面貌應對對方,會讓對方為他二人量身定做的算計陷入不作用和失控的境地,想到這裡,“陸致雋”讚歎道:“這辦法,只有你能想出來!”

“白天宇”語氣端莊地問:“那你相信我嗎?”

“白天宇”道:“這樣更好,我們就算扯平了。我會承擔變成你之後的所有責任,哪怕有人把我當成你殺了,我絕對不怪你。”

“陸致雋”第一次從真正的陸致雋口中聽到他自願吃虧的話,當然,事實上,他說的情況可能性很小,在這裡,鐵扇門要殺的,只是陸致雋。

“白天宇”老成持重地說道:“走出這個大門,你我性命相聯,事先講好,既然是自願,決不能半途而廢背信棄義。到最後不論什麼結局,沒有怨言。”

“陸致雋”第一次從陸致雋嘴裡說出這些義正言辭的套話,這本是陸致雋最看不起的,他的口氣倒真像一個行俠仗義、言行如一的江湖好漢,難道說,白天宇的這副容貌自帶正義的力量。此時,“陸致雋”倒輕薄地笑了。

“白天宇”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要變的這麼像我,很讓人討厭。”

“陸致雋”道:“原來你知道你很討厭,原來你也不喜歡你自己的樣子。”

“白天宇”沒有與“陸致雋”繼續說笑,從懷裡拿出手帕,讓“陸致雋”蒙臉,說:“既然裝就裝的徹底,你現在是過街老鼠。”

“陸致雋”蒙上布,又提了件,“白天宇”去奪劍,“陸致雋”下意識拒絕了,“白天宇”道:“劍不是我的嗎?”

“陸致雋”看著已經白天宇上身的“白天宇”,忖度再三,決定還是把劍交給“白天宇”,並囑咐道:“劍在人在。”

“白天宇”道:“一定完璧歸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