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審理一個案件,管轄的基本原則是被告住所地法院。也就是說,起訴張三,就應該在張三居住的當地的法院。宋朝稍有區別。
宋朝實行的是屬地原則,即一個縣衙掌管著自己區域內發生的大小糾紛。比如清江縣,僅僅有權管理清江縣內發生的各種刑事和民事糾紛,其他郡縣不歸它管。當然,當事人可以直接越級,去知府那裡,或者乾脆去開封府,但這都有很大風險。
比如,律法規定:凡越級上告的,無論對錯,先打上幾十板子殺威棒。要是身體差的,當時就給打殘了。故而很多人不敢這樣幹,怕捱打。
據李大根所說,歐陽錢莊已經買通了當地的官府,所以跟錢莊有關的案子,就必須得避開當地郡縣,能到清江縣自然最好。
古千流想是這樣想的,做起來可就難了。
人家歐陽錢莊位於四川,距離清江縣差著十萬八千里呢。又沒有高鐵,更沒有飛機,古千流主僕二人靠著一輛馬車,跑了半拉月,好不容易才到了四川。李大根身子壯實,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可苦了古千流咯,一路顛簸,各種暈車外加花樣嘔吐,整個人都快不行了。
天色也晚了,主僕二人找了個客棧住下。古千流心裡默默的憤恨:我是有多傻啊,跟著馬車在這裡環遊中國,高鐵啊飛機,你可想死我了。
小二哥擺上了晚飯,古千流吃了兩口,就躺床上歇息去了。李大根獨自一人,又是一頓風捲殘雲,直吃到嘴裡都流了油了方才停止。
老爺,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呢?李大根問道。
古千流緩緩說道:借錢去。
啊?李大根差點沒嚇死,急忙說道,還跟他們借錢?再把您也搭進去了! 古千流微微一笑,說道:我自有打算。
李大根回到:俺可說好了啊,你要是進去了,我可沒錢給你送飯。我要是跑了你可不能埋怨我!好傢伙,上一回大牢裡把我好一通打!
古千流看著這個莽漢子,心裡直樂,說道:放心吧,我進不去,還會替你報仇伸冤的。明天咱們就這麼這麼這麼 第二天天一亮,主僕二人溜達到街上,吃了一頓豌豆小面,徑直走向了歐陽錢莊。
錢莊位於當街口,大門敞開著,門兩邊立著巨大的石獅子,好不氣魄。門口站著彪形大漢,得有三五十個,估計是打手。李大根估計是被打怕了,跟著古千流後面,一步也不敢上前。
古千流搖搖擺擺走入錢莊,往裡一看,嗬,裡頭又換了樣子了。只見是亭臺樓閣,花鳥魚蟲,頗有江南風貌。又兼有年輕貌美的女子,立刻迎了上來,嬌滴滴地問道: 歡迎客官,敢問相公您是舉債麼?奴家可以為您引路。
古千流一看,這紅衣女子,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高挑,面板雪白,面貌姣好,實在是頗有姿色。再加上也嬌滴滴、脆生生的聲音,著實讓人意亂情迷。
看來,這歐陽錢莊,還真是會做買賣,精通人的心性啊。
古千流暗暗跺了跺腳,收起了些許的色膽淫心,說道:有勞姑娘,我主僕二人正要有求於貴莊,還望指引一二。
那女子一搖一擺走在前面,說道:公子請隨我來。
古千流這眼睛可就丟人了,盯著人姑娘的腰身看了一路,心裡想到,都說四川出美女,果然不錯呀。哎呀,可惜我也沒去四川旅旅遊,要不然有個豔遇什麼的該有多好!嘖嘖嘖,可惜了!
李大根在後面可看了個清楚,直接拉了一把古千流,說道:嘿,老爺,嘿,別琢磨了。該辦正事了。
古千流臉一紅,說道:我這.想策略呢,懂啥? 李大根嘿嘿一樂,不言語了。
說話間可就到了地方了。那女子微微一笑,轉身走了。主僕二人走到一間雅閣,只見一位師爺打扮的人,手裡拿著算盤和一些賬簿就走了進來。嘴裡還在招呼:客官久等久等,還請恕罪!來呀,上茶! 有兩個小姑娘立刻端上了兩杯茶,轉身退去了。
敢問相公,想要借多少錢吶?借多長時間吶?師爺一臉狐狸笑地問道。
古千流說道:講話要講分明。我直說吧。我主僕二人實則是江西人氏,只因到此做買賣,不想虧了本錢,又無盤纏回去。故此,想籌措些銀子。一來當作盤纏,二來圖個日後發跡的本錢。借錢之後,我二人就要回程去江西了。先生這裡,是借還是不借,還是得先說清楚啊!
那人一聽,臉上笑容不減,說道:我們做生意的,不管東南西北、八方來客。只要是借錢,都可以應允。可話說回來,像公子這般借錢返鄉的,利息可不能低了。
古千流笑道,敢問利息幾何?
那人扒拉了一陣算盤,用手捋著鬍鬚說道:借期一年,月利五分。每月還息,到期一次性還本。
古千流心裡暗想,這是正常的利息,尚有五分之高;如果篡改了,豈不更高?不過這樣也好,就是要讓你們露出馬腳。說道:有無質押?
那人呵呵一笑:天下借錢哪有不需要質押的。二位看看要借多少,我再跟莊主商量要提供什麼質押,您看如何?
古千流說道:要借白銀一千兩。質押就以我的鋪子為準,寫在借據上,如何?
那人回道:公子是個明白人。待我回去稟報一二,請稍等。說完,走出去了。這邊,立刻又來了一位女子,容顏俊俏,手持琵琶,彈起了小曲兒。
這服務是真周到啊!古千流心裡暗自驚歎,看來21世紀那些高利貸、套路貸,這樣的服務意識還是需要增強的嘛!果然還是古人有情調啊!
李大根那邊趕忙又拉了拉古千流,說道:差不多可以了啊!看個沒完了呢!
古千流一樂,心說,你這憨貨,要不是為了你我能大老遠跑來這裡麼?多瞅幾眼妹子怎麼滴了?
這時候,只見那先生已然回來,手持一份借據,遞給古千流,說道:公子請過目,如沒有問題,簽字畫押,我差人帶您去領銀子。
古千流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頭寫著:
借據 今有江西人氏古千流,從歐陽錢莊舉債白銀一千兩,借期一年,月息五分,按月還息,到期還本。古千流以名下商鋪作為抵押,到期未還商鋪歸歐陽錢莊所有。雙方特此立契,悉以遵照。
寫的倒也簡單,古千流心說,就看你能耍什麼花樣,說道:借據應當各執一份,可否給我一份? 那人臉上忽然變了顏色,說道:本莊規矩,簽字畫押之後借據交由本莊保管,只此一份。
古千流微微一笑,說道:那好吧,按照你們的規矩來。我相信你們這麼大一個錢莊,也不會去做那些私自篡改的事情來。
那人狡黠的一笑,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敢問公子商鋪位於何處,如何稱呼,身上可有地契房契? 古千流一琢磨,這是要圖謀我的商鋪了啊。無妨,姑且告訴你又如何?隨手拿出房契,交於那人,說道:寫得分明瞭。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那人一聽,問道:什麼條件? 古千流說道:房契已經交與你們,這點得寫在借據上。白銀交到了我手上,也寫清楚。另外,每月還的利息,我不能大老遠跑來這裡還,你們得派人去收,或者三月一次,或者半年一次,我可以墊付車馬住宿費用。
那人一聽,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聲音也變得細了:這恐怕似有不妥。不是不相信相公,只是這天南海北,找人不易,相公還是過來還錢吧。
古千流並不退讓,說道:我做生意的也忙的,不一定抽得開時間來。索性你們派個人去,我好酒好飯招待著,按月還錢。就當派了個人過去,看看行情,老實說,我那清江縣還沒有像樣的錢莊,你們要是有興趣,不妨去看看,設個分所,不也是好事一件麼?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看官聽講,這買賣人,哪有人嫌棄賺錢多啊,越多越好,門店是越大越好。這歐陽錢莊呢,早就有擴大規模的心思了,現在被古千流這麼一說,還真給說動了心了。
古千流繼續說到:那清江縣也是富饒之地,經紀繁盛,倘若設一個分店錢莊,依我看,也是一本萬利啊。
那人一笑,說道:此事還需我家老爺定奪。公子今日且請先回,到明日我與老爺商量後,再來決定,如何? 古千流點點頭,也好!那我二人先回,明日再來叨擾。
出的錢莊,古千流好不捨地往門裡看了看,那些個妙齡女子當真是撩撥人啊!
李大根雲裡霧裡,問道:咱今兒個到底幹啥了?我咋糊里糊塗的呢? 古千流頭一晃,天機不可洩露。
第二天主僕二人依舊是一大早到了錢莊,這次古千流可沒多花心思看那些個女子了。他有要事要辦,況且,他還心心念念著萬花齋的雪兒姑娘呢! 喝罷茶水,古千流拱手問道:先生,不知小可之事,如何了?
那人笑道:昨日回稟我家老爺,老爺已經答應了。我們會派人跟著公子去清江縣,但這一路花銷全部要由公子照管。至於設立分店,還需要細細掂量,暫時不能定奪。後續看吧! 這看吧兩個字最是討人厭。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一句看吧,誰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意思。
古千流心想,咱也不能逼著人家啊。設立分店後,清江縣自然就可以管轄了;既然不設,估計是預想到了這一點,錢莊沒有打通清江縣的官府,也不敢貿然前去。既然如此,我且回去,後面再作打算。
古千流拱手道:強扭的瓜不甜嘛!既如此,我且畫押,先生派什麼人跟我去呢?
那人一笑,向後叫道:過來吧!
古千流一看,喲呵,這是哪出啊?走出來一位,不是別人,原來就是昨日為古千流主僕二人引路的女子,今天穿戴整齊,打扮靚麗,更添了幾分姿色。
古千流問道:一介女流,跟我過去,合適麼?
那人一笑,說道:我看公子乃是正人君子,故而差遣紅豆姑娘過去,想必公子必會以禮相待。紅豆姑娘,雖是女流之輩,卻也精通買賣經紀,懂得市場行情,論及設立分店,紅豆姑娘也是足夠了。
古千流心裡樂開了花,嘴裡只說到:先生放心,紅豆姑娘我一定會待為上賓。心裡卻想,好傢伙,來個大美人,實在是好哇! 簽字畫押,取了銀子,三人走出錢莊,去往客棧。一路無言,古千流心裡一直在琢磨:如果不設分店的話,要如何能夠讓江縣令管這個事情呢?換做是別人,倒好做計較;現在偏偏是紅豆姑娘,實在是令人頭疼。
回頭瞅瞅,只見紅豆姑娘低下頭,一臉的緋紅,樣子實在可愛。古千流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尋思到:搞不好我這是中了別人的計策了。
這話不假。各位看官,可聽仔細了。昨天,錢莊的先生已然看到了古千流在面對紅豆姑娘的樣子,就已經明白了古千流的軟肋必然在於女色。而派紅豆過去,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心說,換做是一個大老爺們,搞不好被你殺了騙了,現在派一個軟妹子過去,由不得你不聽話啊。
再者說來,這紅豆姑娘心思縝密,還有一樣,打小在峨眉山學過功夫的,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真動起手來,三五個漢子未必近的身去。當然,古千流是不知道的。而且,錢莊也明確告知了,如若古千流真有賴賬的行徑,大可直接動武,最嚴重的,直接殺人滅口也是可以的。以紅豆姑娘的身手,想要脫身,還是比較容易的。
這歐陽錢莊,水可深著呢。
古千流哪知道這些個事情呢,心裡一直在琢磨,要如何既能不傷害到紅豆姑娘,又能把錢莊的案子搬到清江縣去。思來想去,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最好的路,就是打動紅豆姑娘,讓歐陽錢莊在清江縣設立分店,然後搞掉分店,繼而再搞垮總店。
可是該怎麼辦才好呢?
正思慮間,客棧到了。三人走入店內,小二哥過來招呼,李大根叫道:餓了餓了,趕緊上酒上菜,吃完飯好趕路呢! 不大會功夫,小二哥擺滿了一桌子的酒菜。古千流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姑娘不要怪罪,些許粗茶淡飯,還請過口。
紅豆微微一笑,平添三份俊俏,說道:公子過謙了。古千流的魂兒差點沒跑了出去。
旁邊這李大根可不管這些個文縐縐,那是直接上手就吃,囫圇吞棗,可憐古千流和紅豆還沒動筷子,這邊稀裡糊塗一盤酒菜已經被吃了個七七八八了。
古千流看著紅豆,二人相視一笑,各自低下了頭。
也許這會是我的緣分!古千流心裡暗自琢磨,紅豆姑娘容顏嬌美,實在是不比雪兒姑娘差。搞不好,我的豔遇就要發生在這大宋朝了!
正思慮著,只見門口走進兩個人來,古千流抬眼觀瞧,頓時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