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彼岸（終）

時光荏苒，李顯照樣花天酒地，朝臣們似乎也失去了心氣，大家都在混日子。

半年後，上官婉兒渡過了天劫，成功晉入道境，鞏固了數日之後，在一個旖旎的夜晚，終於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給了江夏。

因著徐祖師並未表露出要去暗面的意思，江夏也不叫洛歸荑壓制了，又過一年，洛歸荑也渡過了天劫，這無疑是個喜訊。

但是慧瑛師姐在三年後渡劫時，殞落於天劫之下，魂飛魄散，世間再無此人。

江夏與慧瑛師姐雖沒有真刀真槍的實戰，但也和慧珏一起荒唐過的，回想著伊人的音容笑貌，仍是歷歷在目，不由一聲嘆息。

“師弟？”

慧珏抹著眼淚，神色竟有些惶恐。

慧珏的修為境界和慧瑛類似，都到了陰神巔峰，本來倆師姐妹說好了同登道境，不過慧瑛的隕落讓她在悲傷的同時，又留下了心理陰影。

江夏勉強笑道：“師姐心境不穩，且先調養兩年罷，其實渡劫只是一次考驗，我相信師姐一定能行。

師姐別忘了，曾答應過要給我生孩子呢，這兩年師姐多讀些聖賢書，我再幫師姐調理心境，師姐也要相信自己。”

“嗯！”

慧珏輕點螓首，軟軟偎在江夏懷裡。

次日，江夏編了些心學的教材。

心學唯學，心外無物，最適合慧珏調理心境，而理學有存天理高懸於頭頂之上，相對於慧珏，天理不就是天劫麼？

教她理學，只會對天劫越發的敬畏，適得其反，所以江夏用心教導慧珏心學。

並且不僅止於慧珏，家裡有渡劫需求的玉娘和王芙，以及千金公主留下的八名婢女，也被拉著一起學心學。

第一課，江夏嚴肅的說道：“不論你們喜不喜歡心學，是否認同他，但是，請你們記住，心學是能保命的，可以削弱你們對天劫的恐懼。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用心體會！”

“爹爹，知道啦！”

小王蓉連點著小腦袋，還拿出筆記本。

目前她還沒修煉，女子最佳的修煉年齡，是在十三歲，天癸初來之時，小王蓉今年才十一，還得過兩年。

不過江夏已經把她的身體調理的非常到位，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心學的一個很大組成部分是佛門禪宗，強調修身養性，兩年一晃而過，慧珏沉濅在心學的海洋中，心態漸漸平和，對天劫不是那麼畏懼了。

兩年後，險之又險的渡過了天劫。

按照每五百一次劫數來算，她只要每五百年晉一小階就足夠了，不必如江夏這樣如趕命般的晉階。

事實上，江夏這樣修煉，以後的劫數會非常大。

不過他也不在乎，他的道境天劫就是尋常人的數十倍強度，虛境天劫哪裡敢想？

修養了數月，才把身體調整好，慧珏將女兒家最珍貴的紅丸給了江夏。

又過十年，王芙渡過天劫，在晉入道境的那一剎，她哭了。

是的，以往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仙女，站在道境的視角，突然她發現，什麼世家，千年家族都毫無意義。

有的，只是對未知的探求與對長生的渴望。

這一刻，她又想到了曾經的競爭對手小公子，當時雷家也放風，要把小公子嫁給江夏，結果自己被太后一封旨意，送給了江夏作妾，立刻把雷家嚇退了。

孰料，自己成了仙，小公子卻連紫府都不是。

當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妾不後悔給江郎做妾！”

王芙紅著臉輕喚，愛意攀升到了頂點。

“先全力恢復，好好體會下成仙的感覺！”

江夏笑著把王芙抱起。

起初，他對王芙並沒有額外的感情，而且王芙身上的缺點非常多，諸如端著架子、敏感，有事喜歡憋在心裡。

可以說，除了相貌秀美，情緒價值為負，而且還要照顧她的一大家子。

但是，真正的一見鍾情少之又少，絕大多數的感情，是處出來的，江夏對王芙便是如此，他已經把王芙真正當作妻子來看待。

恰好太平公主與上官婉兒也不提成親之事，畢竟晉入道境，視野得以開啟，對於凡俗間的一切都不是太在乎了。

一晃，又是三十年過去，天地元氣在維持了一段時間的平臺期之後，開始下降。

說到底，即便大周融合了獸人大陸，但體量還是太小，引力不足以束縛住天地元氣，就算聖人全力出手，也只是讓速度放慢些。

這一年，江夏終於熬到了道境六階，楊嬋的神魂也徹底陽化，毫不猶豫的去渡了虛境大劫。

她清楚，天地元氣下降對渡劫的影響會逐漸顯現出來，越往後越難。

畢竟身體的傷損，縱然有丹藥和天劫回饋彌補，但天地元氣的補充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因素。

如果沒有天地元氣，就等於三條腿只剩兩條腿。

甚至她都懷疑，再過一段時間，也許聖人會禁止渡劫！

好在她渡過去了，六道天劫之下，即便身體千瘡百孔，幾成一塊破布，但還是渡過去了。

其中江夏給她的極品療傷丹藥與回春符功不可沒。

這三十年裡，江夏學了制符，並晉升為符道，他把回春咒封印在符裡，任由楊嬋揮霍。

而且楊嬋也學了心學，有著良好的心理調節作用。

總總因素疊加之下，總算是渡過去了。

果然，楊嬋渡過之後，聖人雖未明著下符詔，但是提出了一個要求，凡是要渡劫晉階的，回自家小天地渡，不許在外界渡劫。

這個意思是，你消耗的元氣是你自己家的元氣。

雖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可這是所有聖人的意思，一時間，渡劫者急劇減少，不過江夏家裡，該渡的劫數都渡過去了。

而他才初入道境六階，要想熬成圓滿，至少要兩三百年時光，這對於他幾乎沒有影響。

情況還在惡化當中。

兩百年後，地表上，幾乎沒有天地元氣了，凡人與一切普通生靈，全部滅絕。

又過二十年，煉體境滅絕。

恐慌席捲而來，修士們都想要擠入洞天福地，可洞天福地哪裡能容納那麼多人呢，於是修士間又爆發了激烈的自相殘殺。

死者的一切，包括血肉都被勝者啃食乾淨。

可縱是如此，修士群體，依然由低向高，逐次滅絕。

而更可怕的是，三十年後，連植物都開始滅絕，地表呈現出荒漠化的態勢，並且據聖人回饋，暗面也在逐漸崩潰。

暗面雖然是由無數年來的負面情緒積累而成，但本質是一團陰氣，具有託底的作用，正是因為暗面的存在，陽面才有了根基。

如果暗面最終消失，這塊陸地也會徹底沙化，淪為一團沙子，散落向宇宙虛空。

江夏早就不敢隨意揮霍了，每一株靈材，每一枚丹藥，都精打細算的使用，以求堅持更長久的時間。

又是十年過去，洞天福地崩潰，託庇於洞天福地的人口，除了道境及其以上，瞬間死亡。

王蓉在很久以前就是陰神境了，但是聖人禁止在外界渡劫，而在梅花勝境渡劫，又要消耗海量的元氣，會引起眾怒。

因此非常非常乖巧的拒絕渡劫。

她也清楚，即便她成功渡過劫，也需要她爹付出天量的代價，也許意味著會提前死亡。

如今她的生存，全賴家中諸女輪流為她渡送元氣，不做劇烈運動的話，渡送一次能維持十天左右。

千金公主留下的八婢，也早於百年前就逝去了，她們表示，能活這麼久很滿足，不需要江夏再以額外的手段維持她們的生機。

同時在臨終時哭著說，這一輩子欠江夏的無以為報，若有來生，希望繼續做他的奴婢，用生生世世來報答他。

江夏潸然長嘆，親自取走了八婢的魂印，放紫府裡溫養。

當然，八婢的魂印非常黯弱。

這日，宋仙子和尚仙子召見江夏。

“見過兩位仙子！”

江夏暗中警惕，除了自家人，他現在對誰都抱有警惕。

宋仙子一眼就看出了江夏的提防，擺擺手道：“不必緊張，今次叫你來，是交待你一件事，我和尚姐姐不想再堅持了，我們打算把自己和寇祖師的神魂核心一起託付給你，將來如有機會，安排我們三人一起轉世，若是沒有，就算了。”

“什麼？”

江夏大吃一驚。

“這是我們的全部積蓄，都給你算是預付的報酬。”

尚仙子遞上兩枚戒指。

江夏並沒有接，遲疑道：“為何不交託給徐祖師。”

“噗嗤！”

宋仙子掩嘴一笑：“石姊姊是徐祖師的道侶，你想讓他們夫妻不和啊。

其實我們找你，並非臨時起意，雖然這幾百年來，我們和你接觸不多，但你的行事作風，我們都看在眼裡，對身邊人照料的很好，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輩，而且你醫術與丹道超群，託付給你，是最好的選擇。

莫要婆婆媽媽了，拿著罷！”

“是！”

江夏悻悻接過戒指，兩名虛境仙子的珍藏，足夠支撐好久。

“姊姊，我們也該沉睡了。”

二女相視一眼。

宋仙子放出了寇祖師的屍體，包括她們自己，突地燃燒起來，三具身體轉眼就化為飛灰，留下三道魂體。

宋仙子的魂體再纖手一指，直接以神煉之法，把徐祖師的魂體煉為了一枚魂丹，魂印隨之剝離出來。

並道：“我們也會把自己的神魂煉為魂丹，徐祖師的魂丹你自行服用，可保你進入道境巔峰，將來有合適的機緣，再渡劫入虛。

另兩枚，一枚給雲迭，一枚給慧珏，好了，我們該走了，希望有再見的機會！”

說著，二女的魂體同時燃燒，各自凝聚為一枚魂丹，連同魂印，一起飄入了江夏手心。

江夏怔怔看著，向虛空中一拜到底，這份人情可是大了。

隨即就將魂印納入自己的紫府溫養，直接以寇祖師的魂丹修煉。

不愧是虛境巔峰，即便是殘缺的，也將他的精神力推升至二十二階，修為更是道境圓滿，只須念動，即可引來虛境天劫。

當然，江夏不可能在這時候渡劫，否則聖人第一個滅了他。

他又找到慧珏和雲迭，講了宋仙子與尚仙子之事，將魂丹分給了她們。

二女頓時兩眼通紅，向宋仙子和尚仙子自焚的地方拜了拜，就服用魂丹，打座修煉。

一晃，又是兩百年過去。

大地已經徹底荒漠化，並不停的流失，如今只餘千里大小的一塊沙地，承載著殘存的修士，除了王蓉，都是道境以上。

這次是由太平公主給王蓉渡去元氣。

每個人的面上，都佈滿了深深的疲憊，雙目光彩全無。

“江郎，為何陸地之間，會間隔如此之遠？”

王芙有氣無力的問道。

“誰知道呢，不過不到最後一刻，千萬莫要放棄，活著總有希望！”

江夏微微笑道。

他已經把所有的物資，都按照修為高低分配給諸女了，足以保證在極端情況下維持百年的生計。

人群中又陷入沉默，並彼此提防著。

如今只剩下了幾千人，以元始和通天門下最多，這二位聖人也叫苦不迭，畢竟負擔的門人弟子也多啊。

再看老君，無不羨慕，老君的弟子只有一個玄都大法師，只要養一個就足夠。

其餘的聖人，各自有數名至數十名門人弟子。

祖龍除外！

祖龍要養著四海龍族的精英，足有兩百來條龍，好在四海龍宮富庶，必要時，還可以用四座龍宮的精氣維生。

其餘剩下的如江夏、樓觀道這些人，都是散修了，需要自己養活自己。

“引力場有了變動！”

突然鴻鈞聖人低呼。

眾人紛紛感應。

果然，引力場有了細微變化，這表示，也許在前方，會有陸地。

一時之間，均是精神大振。

引力波動越來越劇烈，沒過兩個時辰，聖人已經能感受到引力的吸引。

卻是突然間，一陣狂風吹拂而來。

“大家保護好自己，這是星際罡風，前面必有超級強大的大陸，只有這類大陸，才會自發形成星際罡風守護！”

老君剛剛出聲提升，就轟的一聲，賴以維持的陸地被星際罡風吹散，一瞬間，眾人的身形被吹的七零八散，凌空翻滾向遠處，

江夏也只來的及抓住身邊的王芙，就被吹的頭暈眼花，在星際罡風中根本控制不住身形，只能全力保護好自己和王芙。

也不知過去多久，星際罡風漸漸弱了，江夏駕起三昧神風，牽著王芙東奔西找，可是哪有影子。

王芙勸道：“江郎勿要焦急，姊姊們與蓉兒應該無恙，只是被風吹散了。”

“嗯，我知道的！”

江夏點了點頭，儘量讓自己心緒平和，帶著王芙繼續遁走。

卻是沒一會子，視界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又過三天三夜，黑點漸漸清晰，竟然是一塊龐大的陸地，散發出驚人的天地元氣。

“娘子，前面是大陸，我們先上去再慢慢找她們！”

江夏心中一喜，帶著王芙加速遁去。

王芙也是長吁了口氣。

這真是望山跑死馬，足足過了三個月，才有蠻荒氣息撲面而來，隨即周身引力大增，進入了大陸的影響範圍。

入目所見，一片蒼翠，二人加速向下遁走。

飄泊了這麼久，終於抵達了彼岸，接下來，是要弄清所處為何地，並開始找人。(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