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不爽。

非常不爽。

最近一段時間,傅硯舟經常對林淼說莫名其妙的話。

分明她什麼表示都沒有。

“硯舟哥。”林淼輕聲道,“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傅硯舟一頓:“沒有。”

“你就是不信任我。”林淼的聲音依舊放得很輕,“你不信我喜歡你,你不信我可以應付社交場合,你不信我能一個人處理別人對我的算計,你不信我當的起傅太太的身份。”

話說到一半時候,林淼的腦子裡不斷有聲音在喊停。

讓她不要繼續往下說了。

可她停不下來。

或許是因為她剛睡醒,大腦還沒有完全清醒,她在迷糊中變得格外膽大。

也或許是最近傅硯舟太過反常,林淼早就心生不滿,她忍不住釋放怨氣。

又或許是她意識到了他們之間存在問題,事情不說開,問題永遠無法解決,她在橫衝直撞地衝擊著橫在他們之間的問題。

她要把問題撞到明面上來。

讓他們不得不解決。

可剛說完。

她就後悔了。

林淼慌忙拉住傅硯舟的手:“我的意思是……”

沒等她繼續往下說,傅硯舟突然反握住林淼的手,按到身體兩側,欺身吻了上去。

“唔!”

嘴被堵住了。

林淼被親得暈頭轉向。

“我沒有不信任你,淼淼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最厲害,最可愛,最善良,最漂亮,最討人喜歡的小姑娘,你想做的事,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我信你,我願意把我所有的信任都交給你……”

傅硯舟說了一堆情話。

林淼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等一下,等一下……”林淼不斷推著傅硯舟按在她腰上的手,“你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被窩裡當真不適合聊正事。

林淼好不容易找回理智。

“可是,可是我沒感覺到你信任我。”

“我以後改。”

“那你就是承認你以前不信任我了!”

“……不,我信任你,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我不信任你的事,我會改。”

“你是在強詞奪理嗎?”

“不是,淼淼,你信我。”傅硯舟一邊說,一邊又低頭親吻林淼。

“讓你好好說話!”林淼氣惱地在傅硯舟的胸口捶了兩下。

她難得發脾氣,鬧起來沒有半點殺傷力,就像是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奶貓,被惹急了,黑著一張臉,自以為兇狠地喵喵兩聲,拳頭落下來跟撓癢癢一樣。

不僅沒有產生任何威脅,還讓人覺得弱小得可愛。

“好,好,我好好說話。”

“那你說,你之前為什麼不信我?”

“我從來沒有不信你。”

傅硯舟看向林淼的眼神越發深邃,他開口解釋道:“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直擁有單純快樂的人生,我不想讓圈子裡的明爭暗鬥影響你的生活。”

“我娶你,是為了愛你、呵護你、照顧你,不是讓你來體驗你本不需要面對的糟糕人生。”

林淼微微一愣。

她稀裡糊塗的腦子恢復了一點點清明。

總覺得傅硯舟說的話有哪裡不對勁。

一時間說不上來。

她呆愣了好幾秒。

“可是,結婚不是兩個家庭的事嗎?”

“我的家人也很糟糕,是你幫我解決了他們,我嫁給你,也不是為了讓你幫我解決我糟糕的家人。”

“這是你為了和我在一起而做出的努力,不是嗎?我為了和你在一起,我也做出了我的努力,我們這不是一樣的行為嗎?你為什麼總要擺出一副你好像虧欠了我的神情,我們不是互相喜歡嗎?我們各自做出各自的努力,有什麼不對嗎?”

林淼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和傅硯舟之間的身份存在難以跨越的差距。

她暗戀多年,從不敢把她的心意宣之於口。

那是她無法觸及的隱秘。

是高高在上的月光。

只有裝作不在意,保持朋友的身份,做一顆暗淡不起眼的星辰,才能常伴月光左右。

林淼小心謹慎地處理著與傅硯舟之間的關係。

直到發現他們是互相喜歡。

最開始,林淼以為傅硯舟喜歡的是她的皮囊,要花重金買斷她的人生,把她當寵物一樣養在身邊。

林淼沒有立刻拒絕,她一邊難過,一邊不捨,同時又清醒地知道,太過乾脆的拒絕,反而會把事情弄得更復雜。

身居高位之人,多的是方法和手段。

她想過,她可能免不了要過一段荒唐的人生,等到對方厭倦,或者事情真的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她會離開,她提前想好了離開的辦法,躲去哪裡,以後如何生活,她可以找誰求助,她都想好了。

可後來,傅硯舟說要和林淼結婚。

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林淼開始為成為合格的傅太太而做出努力。

包括處理掉糟糕的原生家庭,努力融入不熟悉的上流社會。

有唐珍教她,有宋詩妤帶她,她擁有最好的條件和資源,她不遺餘力地吸取經驗和教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身份的轉換。

她對自已非常滿意。

可傅硯舟卻好像對此十分不滿。

林淼無法理解。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產生這麼大的分歧。

倒也不能算是什麼分歧。

稍微思考一下,他們其實就能想明白對方的心思。

“沒有什麼不對,你做的對,淼淼。”

這件事沒有繼續爭論下去的必要。

傅硯舟結束了話題:“我們不說這個了。”

林淼心裡不樂意,總覺得被敷衍了。

她扁扁嘴,卷著被子轉過身,不再搭理傅硯舟。

說來說去,還是不信任她。

往嚴重了說,是在看不起她。

什麼希望她擁有單純快樂的人生。

林淼嫁進傅家,要是依舊單純,只顧開心享樂,那她百分百會成為圈子裡的笑柄。

固然傅硯舟有辦法護住林淼,不把髒事捅到她的面前,只把單純快樂的那一面展示給她看,可這就意味著傅硯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創造一個讓林淼無憂無慮的環境。

有必要嗎?

若是如此,林淼當真就成了傅硯舟養的寵物。

人與人之間,天生存在差距。

這是無法避免的現實。

人往高處走,當兩人之間存在差距,低處的人應當不斷努力追趕高處的人。

這才是正向的發展。

而非不求上進,只等著高處的人來庇護低處的人。

是覺得她沒有這個本事,還是不希望她成長起來?

兩個不平等的人無法保持長久的關係。

她不覺得自已有錯。

林淼和傅硯舟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冷戰階段。

中午下樓吃飯的時候,林淼埋頭看手機,半點沒有要和傅硯舟說話的意思。

她專心看著宋詩妤發給她的影片。

影片裡,陳映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她憤怒至極,臉上表情猙獰可怖,她指著宋詩妤的方向,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

林淼開了靜音,畢竟傅硯舟還坐在她對面吃飯,出於基本禮貌,她沒有把聲音外放。

不過光看口型就能看得出來陳映竹罵的很髒。

臉上的不甘幾乎要溢位螢幕。

【哈哈哈哈,我跟你說,陳家放棄了陳映竹,她現在在醫院裡都沒人管。】

【我喊了以前被她欺負過的人一起來醫院看她笑話,你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了嗎?她快氣瘋了,她剛剛還放狠話說要我們好看。】

【挺好的,她還對生活充滿希望,我還怕這次的事對她打擊太重,她會一蹶不振,有希望才好,在希望中慢慢絕望才是最狠的懲罰。】

宋詩妤依舊惡毒得令人安心。

林淼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肩膀微微聳動,右手的力氣不自覺一鬆,手上的筷子不小心掉在桌面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聲音在安靜的餐廳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淼自已被自已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抬頭看向對面。

傅硯舟面色沉靜,夾了一塊魚腹上的肉,將上面的魚刺去幹淨後,輕輕放進了林淼的碗裡。

他溫聲道:“菜要涼了,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