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卑不亢的老大媳婦

何氏被老婆婆罵了一頓，又氣呼呼地回上房，另尋破布去了。

這邊，秦寡婦還在一邊哀嚎，一邊怒罵。不過，聽她那氣勢，明顯的有些失血過多，氣力不濟了。

那邊，老劉氏終於看到了另一個她平日裡罵得最多的人。

長房媳婦李氏。

得！

想都沒想，老劉氏張嘴就來，“老大家的，你看看你那一臉不樂意的樣子，咋的？老孃叫你過來抬個人，還使喚不動你了啊？你以為你是啥千金大小姐呢？也不撒泡尿自已照照，生了一堆賠錢貨的玩意兒，給我們老大斷了後........”

這種惡毒的罵人話，李氏已經聽了八百遍，此時早就免疫了。

她也不惱，也不急，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老劉氏，等她住了聲，才不緊不慢地說：“婆母，您罵得都對，可我就問一句，這秦氏大著肚子來咱家，別說全村人，恐怕全鎮子的人都會知道的，想瞞可是瞞不住的！”

她的話不卑不亢，一句話出口，懟的老劉氏就是一愣：“瞞，我瞞她幹什麼？這個小賤人........”

“呵呵！”

李氏對著她的無知，不置可否的笑了起來：“婆母自已也是個過來人，生了這麼多孩子了，心裡應該有數啊，現在的節氣雖然入了春，可早晚依然冷得很，我看秦氏這身子，恐怕今個就得生！您要是就這麼不管不顧的扔出家門，搞不好到時候就是一屍兩命........”

“我管她幾條命呢？只要是沒死在我院子裡，跟我有啥干係........”

老劉氏雖然嘴硬，但是心裡依然泛起了嘀咕。

不過，要想是讓她改變主意，就這麼輕飄飄的幾句話，可辦不到！

更何況，說這話的還是她最看不上的老大媳婦。

李氏看婆母這種架勢，也不急，她忽然提高了點聲音，衝著院門口送人的張德財，喊了一句：“婆母既然這樣說，媳婦就不再勸您了！可俺也不知道，這要是家裡攤上了人命官司，對咱家老三考科舉，有沒有啥影響啊........”

張德財的心，猛地就是咯噔一下。

壞了！

自已千思萬算，可怎麼就忘了這一茬！

大明律可是清清楚楚有記載啊！

對參加科舉考試的要求可嚴了！

別說攤上人命了，就單單參加考試的一個資格問題，就得讓人為難好久。

不說需要秀才作保、五個學子聯保了，還有很多出身不好的學子，比如軍戶之子、犯官之後，下九流的娃......不論怎麼爭取，都是不允許參加科考的！

可比後世的徵信系統，嚴格得多！

想到此，張德財眉頭越皺越緊，可他畢竟人老薑辣，僅僅愣了半分鐘，就衝身旁的三個兒子低聲囑咐道：“老大，趕緊去里正家裡借牛車，記得去的時候，讓你娘給你拿幾個雞蛋帶著，不能白借.......”

“老二，去外面摟一捆稻草，一會兒鋪在牛車上.......”

“三兒啊，你這就去勸勸秦寡婦，讓她老老實實地，別再鬧騰！等牛車來了，你們弟兄仨就送她回家........”

張老大一聽，二話不說就去借車了。

張老二一聽，有些不情不願的就去找稻草了。

唯有張老三，在那裡低著頭，也不敢看他爹的眼，期期艾艾地說：“爹啊，秦氏她，烈性得很，不好糊弄啊.........”

“你個混蛋玩意，現在知道她不好糊弄了，早他孃的幹啥去了！”

“爹，我.......”

“去，找你娘拿上二兩銀子，給她揣上！然後再說一聲，識相的話，一切好說！要是不依不饒的話，咱老張家，也不都是隻會講理的人.........”

張德財說得咬牙切齒！

那神情看在張老三的眼裡，猛地就是一個哆嗦！

嚇得趕緊跑了！

哪知道，他爹剛才說給錢的聲音太小，老劉氏好像沒有聽到。

張老三一問，她立馬就急了：“啥玩意？要給這賤貨二兩銀子？我呸！你他孃的白日做夢！不給不給，咱老張家又不欠她的，一文錢也不給.......”

張老三一聽他孃的話，就知道要壞事！

可老劉氏話一出口，這時候再捂她的嘴也晚了。

只能趕緊回過頭，偷偷地瞄一眼地上躺著的秦香蓮，但願她肚子疼沒聽見吧！

可只一眼，他的心就涼了半截！

只見那瘦弱的小寡婦，躺在一片血泊裡，眼睛瞪得溜圓，一閃不閃地望著他。

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這種模樣得秦氏，張老三從未見過！

可即便這樣，他也知道，過去這娘們兒就不好惹！

曾經，他還以降服了這麼一匹胭脂馬為終生驕傲。

可現在，看起來這哪裡是胭脂馬啊，就是一匹不折不扣的母烈馬！

那眼神，太他媽的烈了！

“三郎，我最後再叫你一聲，三郎！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情和愛？這就是你要給我和孩子安排的保障和出路？二兩銀子...好多啊........”

“香蓮，我........”

“別他孃的再喊我閨名，你不配！”

聲音沙啞而滄桑！

秦寡婦本來就氣力不濟了，此時為了說幾句狠話，嗓子乾涸，愣是又咬破嘴唇，嚥下了自已的血。

由於失血過多，臉色越發的猙獰恐怖！

院子裡，此時一片寂靜。

李氏看不下去了，轉身回了東廂房，倒了碗溫開水，想了想，又從珍藏的箱包裡，抓起來了僅有的一丁點糖，放進去攪了攪。

她正要端著去院子裡，一抬眼，望見了自已屋裡的三個丫頭片子，有些不捨的停下來了腳步。

頓了頓，李氏又找出來一個破碗，稍稍倒出來一點糖水，說：“桃兒，梨兒，杏兒...來喝點糖水，這些你們仨分一分，剩下的，娘給院子裡的那個姨姨端過去，她要生小寶寶了.......”

三個瘦弱至極的丫頭，都睜著大眼睛，看著她們的母親，眼裡充滿了驚喜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