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長。

仙山之上,那件療傷至寶被盜之事很快便引起了軒然大波。守護至寶的仙童發現寶物失蹤後,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將此事稟告給了各位仙長。仙門高層得知訊息後,勃然大怒,迅速展開調查。

經過一番細密的探查,種種線索竟都指向了妖族。仙門眾人認定,定是妖族覬覦至寶的神奇功效,故而派人潛入仙山盜走了寶物。

在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裡,妖族向來野性難馴、貪婪無度,做出這種事似乎順理成章。

仙門掌門當即下令,要求仙尊之徒楚逸風即刻迴歸仙門,協助調查此事。

他們認為,仙尊之徒長期在外遊歷,說不定知曉一些與妖族有關的線索。況且,他身為仙門弟子,理應站在仙門立場,為維護仙門尊嚴和利益全力以赴。

不僅如此,掌門還特意強調,必須將妖族聖子繩之以法,以此來給仙門一個交代,警示其他妄圖對仙門寶物有非分之想的勢力。

當楚逸風收到仙門的指令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陷入了兩難境地。一邊是與自已情深意篤的戀人——景淵。他們在無數次的患難與共中,心早已緊緊相連,那些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如同璀璨星辰照亮了他的生命。

他怎能忍心親手將愛人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而另一邊,是養育自已多年的仙門。自他年幼時起,便被仙門收留,在仙尊的悉心教導下修煉成仙。仙門給予了他無上的修行資源和庇護,讓他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成長為如今獨當一面的修行者。

這份恩情重如泰山,他又怎能輕易辜負?

楚逸風懷著沉重的心情找到了仙尊,試圖向他傾訴自已內心的掙扎與痛苦。

他言辭懇切地說道:“師尊,我與妖族聖子相識相知,深知他本性善良,絕非大奸大惡之人。此次盜取至寶,想必也是事出有因。況且,我們之間已有深厚的感情,我實在無法對他下手啊。”

仙尊面色凝重,語重心長地勸說道:“徒兒,你要明白,仙門的規矩不可違背。妖族向來與我們仙門勢不兩立,此次他們竟敢公然挑釁,盜走至寶,若不加以嚴懲,仙門威嚴何在?日後如何在這世間立足?你身為仙門弟子,應當以大局為重,切不可因兒女私情而誤了大事。”

見楚逸風仍面露猶豫之色,仙尊話鋒一轉,又道:“再者,你若能協助仙門將此事妥善解決,為師必定在掌門面前為你美言幾句。日後,你在仙門的地位必將更加穩固,修行之路也會更加順暢。反之,若你執意違抗仙門命令,那便是與整個仙門為敵,後果你應該清楚。”

在仙尊軟硬兼施的威逼利誘之下,楚逸風只覺心中好似壓了一塊千斤巨石,沉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深知,自已無論做出何種選擇,都必將承受巨大的痛苦。然而,面對仙尊的諄諄教誨和仙門的壓力,他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了下來。

那一刻,他的眼中滿是痛苦與迷茫,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他不知道,當自已站在愛人的對立面時,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又將何去何從,未來的道路又該如何走下去 。

仙尊深知楚逸風對妖族聖子情誼深厚,若讓他帶著清醒的記憶去執行任務,必然會想盡辦法護妖族聖子周全,甚至不惜與仙門決裂。

為了確保計劃順利進行,也為了不讓楚逸風在情感與責任之間繼續痛苦掙扎,更為了維護仙門的權威與顏面,仙尊在楚逸風返回仙山的途中,趁著他休憩之時,悄悄施展了高深的法術。

這法術如輕柔的煙霧,無聲無息地籠罩住楚逸風。仙尊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快速結印,一道道微光從他指尖飛出,融入楚逸風的腦海。在法術的作用下,楚逸風腦海中關於與妖族聖子相識相知相愛的種種過往,如同被橡皮擦輕輕擦去的字跡,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當楚逸風再次醒來,只覺腦袋有些昏沉,但並未察覺到異樣。他的眼神中少了往昔的糾結與深情,恢復了往昔作為仙門弟子的清冷與堅毅。仙尊看著眼前的楚逸風,心中雖有一絲不忍,但為了仙門大業,他只能狠下心來。

隨後,仙尊召集仙門眾多高手,命令楚逸風帶領他們前往妖域。

仙尊神色嚴肅地宣稱:“近日,妖族膽大妄為,竟敢偷盜我仙門至寶,此乃對我仙門的公然挑釁。楚逸風,你率眾人前去妖域,務必將叛逆之徒一網打盡,奪回至寶,以彰顯我仙門威嚴!”

眾仙門弟子聽聞,個個摩拳擦掌,義憤填膺,紛紛響應。

楚逸風領命後,帶領著浩浩蕩蕩的仙門隊伍氣勢洶洶地朝著妖域進發。此時的妖域,依舊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妖族剛剛經歷了內部紛爭的平息,正滿心歡喜地憧憬著未來的安寧生活。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場滅頂之災正悄然降臨。

毫無防備的妖族,在仙門眾人突然而至的猛烈攻擊下,瞬間陷入了一片血海之中。仙門弟子們各施神通,絢麗的法術光芒照亮了妖域的天空,但這光芒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毀滅。

一道道劍氣縱橫交錯,如閃電般劈向妖族眾人;一團團仙火熊熊燃燒,將妖域的山林房屋吞噬殆盡。

妖族弟子們倉促應戰,他們奮起反抗,試圖保衛自已的家園和親人。然而,面對訓練有素、實力強大的仙門,他們的抵抗顯得如此無力。

慘叫聲、怒吼聲、求饒聲交織在一起,迴盪在妖域的每一個角落。鮮血汩汩流淌,染紅了妖域的土地,往日生機勃勃的妖域,轉眼間變成了一片修羅地獄。

景淵眼睜睜看著自已的族人在仙門的攻擊下死傷慘重,心急如焚。他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與仙門弟子展開殊死搏鬥。

他的眼中燃燒著憤怒與悲痛的火焰,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著無盡的力量,但即便如此,面對眾多仙門高手的圍攻,他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

而楚逸風,此刻卻如同一個冷漠的執行者。他手持仙劍,身姿飄逸地穿梭在戰場之中,對妖族展開無情的攻擊。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憐憫,彷彿眼前這些拼死抵抗的妖族,只是一群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那個在戰場上與他奮力對抗的妖族聖子,曾是他最深愛的人,他們曾一起許下生死相依的誓言,那些美好的回憶,如今已被仙尊的法術深埋在他心底,再也無法浮現 。

當景淵眼睜睜地看著曾經那片充滿生機與活力、承載著無數美好回憶的熟悉家園,在仙門的肆虐下迅速化為一片殘垣斷壁的廢墟,耳邊充斥著族人們悽慘的哭喊聲、痛苦的求饒聲,以及那不絕於耳的法術轟鳴聲,心中的憤怒如洶湧澎湃的潮水般翻湧不息,而不解的迷霧也重重地籠罩著他的心頭。

他的雙眼因為極度的悲憤而佈滿血絲,眼眶中燃燒著熾熱的怒火,死死地盯著在仙門隊伍中顯得格外耀眼的仙尊之徒。

此刻的楚逸風,手持仙劍,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彷彿與曾經那個與自已朝夕相伴、溫柔深情的人判若兩人。景淵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腳步踉蹌卻又無比堅定地朝著楚逸風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已破碎的心上。

終於,他來到了楚逸風的面前,聲音因為憤怒和悲痛而顫抖,大聲地質問道:“幸福美滿都是假的嗎?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那些歡笑、那些誓言,難道都只是一場虛幻的夢?你怎麼能如此狠心,對我,對我的族人下此毒手?”

他的目光中飽含著痛苦、質問與最後的一絲期待,希望眼前的人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能變回那個他深愛的人。

楚逸風聽到這聲聲質問,心中突然湧起一陣難以名狀的劇痛,彷彿有一把銳利的尖刀狠狠地刺進了他的心臟,一下又一下地攪動著。

這種心痛來得毫無徵兆,強烈得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眉頭緊鎖,眼神中流露出迷茫與困惑。他不明白自已為什麼會如此心痛,明明眼前這個妖族之人只是他奉命要消滅的物件,可內心深處卻有一種聲音在拼命呼喊,讓他不要傷害對方。

然而,此刻的他被仙門的使命和所謂的正義矇蔽了心智,儘管心痛如絞,卻依然無法停下手中的動作。

在痛苦與絕望的雙重煎熬下,景淵仰天長嘯,那嘯聲中充滿了不屈與決絕。他知道,今日或許就是自已的末日,但他絕不甘心就這樣坐以待斃,絕不允許仙門如此肆意地踐踏他的家園、屠殺他的族人。他強忍著身上的傷痛,調動起體內最後一絲力量,奮起反抗。

他施展出渾身解數,妖力如洶湧的黑色浪潮般從他體內湧出,與仙門眾人展開了殊死一搏。他的身影在法術的光芒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帶著玉石俱焚的決心。

可是,仙門的實力太過強大,高手如雲,法術層出不窮。在這場力量懸殊的戰鬥中,景淵漸漸體力不支,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鮮血不停地流淌出來,將他的衣衫染得通紅。

但他依然沒有放棄,咬著牙,拼盡最後一口氣,向著仙尊之徒攻去。楚逸風在慌亂中本能地舉起手中的仙劍抵擋。就在這一瞬間,仙劍無情地穿透了景淵的胸膛。

那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了。

景淵的身體微微一震,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但他依然死死地盯著楚逸風,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無盡的哀傷與不捨。

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溢位,順著下巴滴落。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我……不……恨……你……”

隨著這微弱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景淵的身體緩緩倒下,重重地摔在了滿是鮮血和殘骸的土地上。他的鮮血如泉湧般噴出,濺滿了楚逸風的全身,溫熱的血液順著他的臉頰、手臂流淌而下,彷彿在灼燒著他的靈魂。

楚逸風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仙劍還滴著妖族聖子的鮮血。看著眼前人的屍體,他的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空洞與茫然,那種心痛的感覺愈發強烈,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隱隱覺得,自已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到底是什麼 。

那一刻,濺射到楚逸風的臉上、身上帶著溫度的血腥氣息的滾燙的鮮血,彷彿一道凌厲的閃電,直直地劈開了他腦海中被仙尊設下的封印。

楚逸風彷彿被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力量擊中,整個人猛地一震,眼神瞬間變得空洞又迷茫,隨即,無數畫面如潮水般在他的腦海中洶湧奔騰。

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如同久被塵封的珍寶,瞬間復甦。

他看到了初次與妖族聖子相遇的場景,那是一條幽深的山谷小徑,他和一襲黑衣的妖族聖子共同擊退了妖獸,對面之人笑容燦爛,宛如謫仙下凡,闖入了他的世界,那一刻,四目相對,彷彿時間都為他們停止了流轉。

畫面流轉,他們一起在幽靜的山谷中追逐嬉戲,聽鳥兒啼鳴,嗅花香四溢;在靜謐的溪邊並肩而坐,分享彼此心中的夢想與秘密,清澈的溪水中倒映著他們親密無間的身影。

還有那些月色如水的夜晚,他們相互依偎,對著浩瀚星空許下永恆的誓言,承諾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都要相伴一生,不離不棄。

每一個回憶的片段都如此清晰,如此鮮活,那些甜蜜與溫馨的瞬間,此刻卻如同鋒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割扯著他的心。

楚逸風的眼眶漸漸溼潤,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最終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與濺在臉上的景淵的鮮血混在一起。

悲痛欲絕的他,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在了景淵身旁。

他顫抖著雙手,輕輕抱起那具漸漸冰冷的軀體,嘴裡不停地呢喃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此時的他,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悔恨、痛苦、憤怒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

在這如煉獄般的痛苦煎熬中,楚逸風的思緒逐漸清晰,他終於明白,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師父為了剷除妖族、鞏固仙門地位而精心策劃的一場陰謀。

仙尊為了實現自已的野心,利用他對仙門的忠誠,利用他與妖族聖子之間的感情,殘忍地導演了這一出慘劇。

他想起仙尊當初威逼利誘他時的嘴臉,那些看似為他著想的話語背後,隱藏的竟是如此險惡的用心。仙尊明知他與妖族聖子情深似海,卻依然毫不留情地抹去他的記憶,將他變成了這場血腥屠殺的劊子手。

而他,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親手殺害了自已最愛的人,摧毀了他們共同的幸福。

“師父,你為何如此狠毒!”楚逸風仰天怒吼,聲音中充滿了悲憤與絕望。他的吼聲在這片充滿血腥與死亡的妖域上空迴盪,久久不散。

此刻的他,心中對仙尊充滿了無盡的恨意,也對自已的無知和懦弱感到無比的自責。

他緊緊抱著妖族聖子的屍體,彷彿只要這樣,就能留住那份已經消逝的愛,就能挽回這無法挽回的悲劇 。

懷著滿腔如熊熊烈火般燃燒的仇恨,楚逸風的眼神中透著決然與狠厲。曾經那個溫潤如玉、心懷善念的他,此刻已被無盡的痛苦與憤怒所填滿。

景淵倒在他劍下的那一幕,如同噩夢般不斷在他腦海中迴圈播放,每一次回想都讓他的心被狠狠刺痛。這份仇恨,成為了他前行的動力,驅使著他毅然決然地背叛仙門。

他不顧同門的阻攔與勸阻,獨自一人踏上了通往仙山的道路。一路上,狂風呼嘯,烏雲密佈,彷彿連天地都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悲憤。他步伐堅定,每一步都踏得沉穩有力,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朝著那座象徵著仙門權威的仙山進發。

當他踏入仙山的那一刻,仙門弟子們紛紛圍攏過來,試圖阻止他前進。然而,此時的楚逸風已今非昔比,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面對昔日同門的阻攔,他沒有絲毫猶豫,手中寶劍揮舞,一道道凌厲的劍氣縱橫而出。

一時間,寒光閃爍,慘叫連連。那些平日裡耀武揚威的仙門弟子,在他飽含仇恨的攻擊下,根本不堪一擊,紛紛倒下。

仙尊聽聞訊息後,親自現身。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乖巧聽話的徒弟,如今卻滿臉仇恨地站在自已面前,心中雖有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不屑。在他看來,楚逸風不過是一個被感情衝昏頭腦的毛頭小子,即便有所反抗,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孽徒,你竟敢背叛仙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仙尊怒目圓睜,大聲呵斥道。

楚逸風冷冷地看著他,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將對方吞噬:“師父,你才是真正的罪人!你為了一已私慾,策劃這一切陰謀,害我親手殺了摯愛之人,今日我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話音未落,楚逸風身形一閃,如鬼魅般衝向仙尊。他手中寶劍閃耀著凜冽的光芒,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刺仙尊要害。

仙尊也不甘示弱,迅速施展仙法,一道道強大的靈力波動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與楚逸風的攻擊相互碰撞。

剎那間,光芒四射,轟鳴聲震耳欲聾,整個仙山都為之顫抖。

這場決戰異常激烈,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仙尊憑藉著深厚的功力和豐富的經驗,每一次出手都蘊含著強大的威力;而楚逸風則懷著滿腔仇恨,將自身潛力發揮到極致,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必死的決心。

一時間,難分勝負。

然而,仇恨給予楚逸風無盡的力量。在經過一番苦戰之後,他逐漸找到了仙尊的破綻。看準時機,他凝聚全身力量,發出了一道驚天動地的劍氣。

這道劍氣如同一道劃破蒼穹的閃電,瞬間衝破了仙尊的防禦,直直地刺向仙尊。

仙尊躲避不及,被劍氣擊中。他的身體搖晃了幾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楚逸風乘勝追擊,不給仙尊任何喘息的機會。他飛身而上,手中寶劍高高舉起,然後用力砍下。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仙尊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著仙尊的屍體,楚逸風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終於手刃仙尊,為妖族報了仇,也為自已的愛人討回了公道。但這場大戰讓他元氣大傷,身體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量,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他的身上佈滿了傷口,鮮血不停地流淌,染紅了他的衣衫。長時間的高強度戰鬥,讓他的精神也疲憊到了極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與迷茫,望著遠方,心中五味雜陳。

雖然大仇得報,但他已經失去的太多太多,那個曾經與他相伴的愛人,再也回不來了。

而他,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之後,又該何去何從,他的心中一片茫然 。

此後的百年間,楚逸風如同飄零在世間的孤魂,形單影隻地獨自徘徊。歲月的洪流並未沖淡他心中的傷痛,反而如鈍刀割肉般,日復一日地折磨著他的靈魂。

他踏遍了山川湖海,走過繁華的城鎮,路過寧靜的村莊,可無論身處何地,心中的悔恨與痛苦都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每一個夜幕降臨,黑暗如同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緊緊籠罩。當他合上雙眼,夢境便如潮水般湧來。

在夢裡,總是那些與景淵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他們或是在春日的花海中追逐嬉鬧,花瓣如雨般飄落,灑在他們的肩頭,景淵的笑聲清脆悅耳,如同世間最美的樂章;或是在夏日的溪邊,相互潑水嬉戲,清涼的溪水濺在身上,帶來絲絲涼意,彼此的眼中滿是愛意與幸福;又或是在秋夜的山頂,並肩躺著仰望星空,指著璀璨的星河暢談未來,約定要攜手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然而,每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將他從美夢中喚醒,他睜開雙眼,看到的只有空蕩蕩的四周和冰冷的現實。沒有了愛人溫暖的懷抱,沒有了那熟悉的笑容和溫柔的話語,只剩下他獨自一人,面對這寂靜而又殘酷的世界。

這種從天堂到地獄般的落差,讓他的心一次次被撕裂,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在漫長的歲月裡,他嘗試過用各種方式去忘卻這份痛苦,可一切都是徒勞。

他拼命地修煉,試圖用強大的法力麻痺自已;他廣施善緣,救助世間眾生,期望能在幫助他人的過程中找到心靈的慰藉。但無論他怎麼做,心中的空缺始終無法填補,那份悔恨如同紮根在心底的毒瘤,不斷侵蝕著他的生命。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發覺得這世間再無值得留戀之處。孤獨如同一座無形的牢籠,將他困在其中,無法掙脫。

終於,在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緩緩來到了景淵死去的地方。

這裡依舊保留著當年慘烈戰鬥的痕跡,荒蕪的土地上,殘留著些許破碎的石塊和枯萎的草木。微風拂過,彷彿還能聽到當年妖族聖子那絕望的呼喊和痛苦的呻吟。

楚逸風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神空洞而又平靜,彷彿歷經了百年的滄桑,他的靈魂早已千瘡百孔,此刻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寶劍,劍身閃爍著清冷的光芒,映照出他憔悴的面容。他輕輕地撫摸著劍身,彷彿在與一位久違的老友告別。

這一刻,他的心中沒有恐懼,沒有猶豫,只有解脫的釋然。

“我來了,這一次,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他輕聲呢喃,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飄散,帶著無盡的眷戀與決絕。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將寶劍架在自已的脖頸上,用力一揮。鮮血飛濺而出,灑落在這片曾經見證過他們愛情與悲劇的土地上。

他的身體緩緩倒下,眼神始終望向天空,彷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了景淵在雲端向他招手。

在意識逐漸消散的瞬間,他彷彿又回到了某個靜謐的夜晚,景淵正微笑著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