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嫌棄地壓低聲音:“遮好。”

“煩死了!”謝疏衣撇了撇嘴,隨手攏住狐毛圍領。

說著話,幾位皇族宗親從迴廊路過,恭敬的朝兩人行禮。

謝疏衣一瞬恢復溫婉端莊,柔情蜜意地靠在陸映懷裡,指著廊外的梅花:“陛下您瞧,這花兒開得真好。不知是花兒美,還是臣妾美?”

陸映:“……你美。”

清河王陸慶撫著鬍鬚,不悅地瞪了眼謝疏衣,拱手進諫道:“陛下整日和寧貴妃待在一起,未免有寵妾滅妻之嫌!如今後宮子嗣單薄,還請陛下雨露均霑,多為皇族開枝散葉!”

陸映抬手揉了揉額角,慵懶靠在雕花扶欄邊,一副微醺後的懨懨姿態:“只有待在愛妃身邊,朕的頭疾才不會發作。何況今日是除夕佳節,皇叔就莫要掃興了。”

謝疏衣柔媚地伏在他懷裡,語氣柔弱卻暗含挑釁:“皇叔,陛下讓你莫要掃興啊!”

陸慶被她氣得吹鬍子瞪眼,只得拂袖而去。

宗親們走後,謝疏衣掃了眼他們的背影,小聲問道:“可在他們之中?”

陸映狹眸深沉如海,似乎是在忌諱什麼,並不言語。

正月初一,宮中繁忙。

沈銀翎等到正月初五的午後,來慈寧宮的命婦小姐少了些,才牽著琢玉來給酈太后拜年。

酈太后這兩年的身體越發不好。

沈銀翎進來的時候,她正靠坐在床榻上和陸映說話。

見過禮,酈太后朝琢玉招招手。

琢玉乖巧地走過去,被酈太后往懷裡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酈太后撫著小傢伙的腦袋,對坐在旁邊的陸映道:“這孩子像你小時候。”

陸映不置可否。

他和崔季同父異母。

崔季的骨肉,眉眼像他也無可厚非。

餘光瞥見不遠處的一片月白裙裾,陸映於寢殿裡濃厚的苦藥味裡,嗅到了一絲清冽甘甜的梅花香。

他不喜這種味道,更不喜那裙裾的主人。

他起身:“皇祖母保重身體,朕明日再來探望您。”

“誒——”酈太后不悅,“你才剛來,怎麼就要走了?”

說著話,老人忍不住捂著手帕劇烈咳嗽起來。

“太皇太后娘娘……”

沈銀翎關切地快步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又從陳嬤嬤手裡接過一盞清水,熟稔地伺候她漱口。

酈太后的臉色蒼白兩分,搖頭道:“不中用了。”

陸映:“皇祖母壽與天齊,不會有事。”

“你今晚,留下來陪哀家用膳。”酈太后吩咐完陸映,又拍了拍沈銀翎的手背,“你去做些花樣點心,給哀家解解饞。你是酈家的養女,說起來鏡危也算是你表哥,也叫他嚐嚐你的手藝。”

沈銀翎默了默。

酈太后都病成這樣了,居然還想著撮合她和陸映。

她對酈家出一位皇后的執念,也太深了些。

不過這三年來酈太后確實照拂了她,對琢玉又極盡疼愛,因此沈銀翎不介意在她最後的這段歲月裡待她好些。

慈寧宮的廚房裡,廚娘們早早為沈銀翎預備好了食材。

琢玉踩在高腳凳上,捧著臉看她把糕點雕成花兒,皺巴著小臉道:“孃親,我不喜歡他。”

沈銀翎知道他指的是陸映,隨口問道:“為什麼?”

“他把我的金蘋果捏成了醜醜的金坨坨,還不肯賠我新的……”琢玉扁了扁小嘴,“他還捏我脖子,可疼可疼了!他是壞蛋!孃親,你別做糕點給他吃,好不好?”

沈銀翎颳了刮他的鼻尖:“我是做給太皇太后吃。”

她說罷,轉身去看蒸籠裡的糕點。

琢玉偷偷瞄她一眼,轉了轉黑葡萄似的眼睛,突然掀開鹽罐子,舀了滿滿一大勺鹽。

另一邊。

酈太后看著陸映:“哀家知道,你後宮妃嬪雖多,卻沒一個稱心如意的。”

陸映淡淡道:“朕與寧貴妃沆瀣情深。”

“你這話,也就騙騙旁人。”酈太后搖了搖頭,“哀家瞧著,你心裡,還藏著昭昭。”

陸映面無表情:“朕在邊疆的時候,已經為她死過一次。皇祖母,心死了,要如何藏人?”

“可是,鏡危,你剛剛可是連看都不敢看她啊!”

寢殿裡陷入久久的寂靜。

直到香爐裡的沉香片燃盡,陸映才一字一頓:“朕厭惡她那張臉。”

酈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再和陸映談下去會有想死的衝動。

她岔開話題:“昭昭做的糕點很好吃,你晚上多吃些。”

陸映不置可否。

趁他吃茶之際,酈太后想起什麼,給了陳嬤嬤一個眼色。

陳嬤嬤會意,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寢殿。

她來到廚房,沈銀翎帶著琢玉去西房解手了,糕點正在鍋上蒸。

她掀開蒸籠,取出一包藥粉,盡數撒在了糕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