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太后此刻看見她就煩。

她寧願站在這裡的是昔年那個不可一世奸詐狡猾的昭寧郡主,也不願意是這麼個天真無知的傻白甜!

她黑著老臉,不耐煩地擺擺手:“出去!”

“那好吧。”

沈銀翎委屈地福了一禮,退了下去。

穿過綴滿大紅宮燈的迴廊,園子裡積著薄薄一層雪,在清晨折射出玉色。

迴廊幽深,少女蓮青色的襖裙肅穆清冷。

她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卻突然嘲弄地笑出了聲。

是夜,海棠呈給沈銀翎一封請帖:“是薛府送進宮的,宣北侯請您三日後前往赴宴。”

宣北侯是薛伶的封號,他在對西域諸國的戰爭中立下汗馬功勞,因此封侯。

沈銀翎掃了一眼,重又對鏡卸下簪環:“宮裡怪悶的,太皇太后的脾氣也愈發暴躁,出去走走也好。”

海棠低著頭,為她梳攏鴉青色蓬鬆長髮。

在郡主目前的認知裡,她應當和薛伶從未有過接觸才是。

可郡主卻沒問薛伶為何會邀請她。

她咬著唇瓣抬起眼簾,恰巧撞見了銅鏡裡那雙漂亮明媚的狐狸眼。

鏡中女子如同獸物般微微歪頭,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是海棠熟悉至極的那種笑容。

桃花月牙梳慢慢梳到底。

海棠小聲道:“您會達成所願的。”

薛府的宴會很熱鬧。

薛伶如今是朝堂新貴,前來慶祝他封侯的賓客絡繹不絕,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沈銀翎過來的時候,關家的人也剛到。

承蒙薛伶“關照”,關淞原這三年來的官職紋絲不動,依舊是翰林院裡一個不入流的小官,霍明嫣雖然有心抬舉,可薛伶的背後是陸映,於是與關淞原同一年登科的進士們皆都得了升遷,更顯他原地踏步的尷尬。

關淞原不想來找薛伶。

可他如今只有這麼一條路了。

“昭昭!”薛綿綿歡喜地小跑到沈銀翎面前,親暱地牽住她的手,“我好想你!”

“前幾日才見過,你又想我了。”沈銀翎為她扶了扶金步搖。

薛綿綿見四周無人,才試探道:“你這兩日見過陛下沒有?”

沈銀翎拿了白玉碗,喂池子裡的錦鯉:“在太后宮裡見過一面。”

薛綿綿緊張地嚥了咽口水,一邊絞著手帕,一邊小聲道:“你……你覺得他怎麼樣?”

她倒是寧願昭昭永遠想不起從前,永遠想不起陛下與她的那段感情。

否則……

陛下三宮六院新人在懷,可昭昭卻是孤家寡人。

未免太可憐了。

沈銀翎注視池面。

正值冬日,池面清冷的好似凍膩的青玉,幾十尾錦鯉懶洋洋地遊曳過水下,留下長長的漣漪,攪碎了對面倒映出的那道金簪玄衣的修長身影。

沈銀翎把魚食撒進水裡。

她道:“陛下長得很好看。”

薛綿綿愣住:“啊?就……就只是長得很好看?”

沈銀翎沉吟片刻,道:“他額角有一道疤,瞧著怪嚇人的。我想,他這幾年在戰場上南征北討,明明是帝王卻跟將士們同甘共苦,他一定過得很辛苦。綿綿,我很崇敬他,也很心疼他。”

魚食四散。

水下錦鯉蜂擁而至,爭相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