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龜龜！一問三不知

比聲音更快到眼前的，是王嬋夫人身上的香氣。

賀歸梨垂下視線，隱約覺得這股芬芳在亭玉姐姐那裡聞到過，但記憶朦朧始終無法回憶起來香味的成分。

數層帷帳隨風飄動，最後的床榻上倚坐著皇帝的身影，賀歸梨在王嬋轉身時掃了一眼，依稀覺得皇帝的姿態不是很舒適。

果然，等皇上開口時，血氣不足的聲音更驗證了她的猜測。

“賀仙家起身吧。你和王嬪是舊相識了，不必、咳咳！拘禮……呼。”

王嬪剛才宮女手上接過一疊熱手帕，聽到咳嗽聲，馬上往後面跑去。

“皇上，香薰還未燃盡，不可以說話。賀仙家，你稍等片刻，皇上還未……”

“無妨，讓仙家上前來吧。朕有話要說。”

皇上打斷王嬪的勸阻，朝兩側的宮女擺手，讓眾人離開。

王嬪眼神微動，關切地握住皇上的另一隻手背，“皇上太抬舉小姑娘了，賀仙家還不上前？”

風隨腳步晃動，賀歸梨沉靜地俯身上前，不敢作窺視的動作。

“咳咳，賀仙家……今日能佔幾卦？”

皇上就著王嬪的手飲了一杯蜜水。

今日他的臉色不同昨日，蒼白下少了幾分生氣，語氣也不洪亮了。

跟高臺之上的那日形象判若兩人。

“回皇上，占卜之事大小意義不同，民女的能力也不能確保能卜算幾卦，民女年輕少為，不如天師和其他仙家能力高強，但能確保為皇上盡全力、算盡天時。”

賀歸梨高抬雙臂，把頭埋下，按照晏九教過的話術閉著眼說。

皇上連著虛咳幾聲後，殿內安靜地沒有人說話。

賀歸梨等得雙臂顫抖時，王嬪才在皇上的授意下，扶起賀歸梨。

“賀仙家往日擅長卜算什麼事情？”

王嬪端坐在皇帝的另一側，先發問。

賀歸梨恭敬地站直，目不斜視地說了自己在鄉下的占卜經歷。

皇上只聽了兩句就不耐煩了，他開口打斷說：“雞毛小事，浪費了仙家的道行。百仙鬥法時，你寫得方子被天師稱讚了，天師說有幾味藥名他尚不能確認，你到長生閣後再去找他。”

幾句話說完，皇帝冒出了一頭虛汗，他端起矮桌上的一碗藥湯一口飲盡。

王嬋貼心地伏在案桌上給他擦拭嘴角，眼睛掃過乾淨見底的碗底。

皇上精神有些不振，頻繁眨眼後恢復了一些精氣神。

賀歸梨點頭應是。

她將兩人的舉動記在心裡，腦海中冒出了不少疑問。

“賀仙家，可能占卜壽數？朕頗感天時已近，身體很是乏憊啊！仙家可有解法？”

皇上低沉發問，語氣卻舒緩有力極了。

他手上翻動，一把握住王嬪的手，半垂的眼皮掩飾了神情。

王嬪嘴角的笑意未變，還把身子往前一靠，仰慕地寬慰皇帝放寬心。

“皇上英明神武，必能長壽無憂。如今百仙入宮，頭疼之疾定有解法。”

皇帝不為所動，目光威嚴地落在賀歸梨身上，反問說：“仙家不能知曉自己的壽數，也算不到朕的？”

責問之辭，溢於言表。

賀歸梨利落地雙膝跪下，不惶恐地行禮告罪。

“是民女之無能。今時今日之卦象與昨日昨分的占卜，結果或許有分毫之差。皇上現在所問的，答案民女未可盡知。天師已知曉仙方，天機轉變之時……也許就在明日。因此，民女不敢斷言。請皇上恕罪！”

“天機，在天師處？”

皇上坐直身體，又忍不住按住隱隱作痛的額間，追問了一句。

“回皇上，是的。”

王嬪聽了眼珠轉動，面上一副關心。

她走到皇上的另一側，兩隻手輕按皇帝眉角的太陽穴。

“小小年紀，倒是滑頭。”

皇帝閉著眼睛，不喜不怒地點評了一句賀歸梨。

王嬪聽了笑口銀鈴，“那還是皇上大度寬容，您的子民們才如此妙語頑皮呢！”

被哄了幾句後，皇帝的表情也放鬆了許多，臉上的笑意還沒落下，他發出一問。

“那賀天師，能算太子能妥善繼位建國麼？”

這一問驚住了王嬋，手上的動作猛地停下，引得皇上側目。

“王嬪，也很關心嗎？怎麼停下了？”

“噢，妾身、是被皇上嚇到了！這國家大事……嬪妾怎能聽呢？妾身請罪，請皇上允許嬪妾退避。”

王嬪一副端莊嚴肅表情，側身蹲下露出修長的玉頸。

“哦？朕還以為，王嬪和朕是互相體己、彼此牽掛，王嬪應該憂朕之憂才對。你兄長送你進宮，沒有教過你麼？”

皇帝抬腳落地，站起來的身高壓迫著王嬪的身體往後微微一縮。但王嬋馬上抬起臉，倔強地含著眼淚，“妾身不明，前朝之事都是婦人言語禁忌，皇上的龍體和心情才是嬪妾在意的。”

王嬪聲淚頓挫，挺直了腰身，字字真情流露，讓人聽了無法忍心責罵。

原本語氣銳利的皇上也順著嘆氣，心疼地抬起美人的臉，目光憐愛地打量進宮不過數月的王嬋。

“是朕言語迫切了。美人垂淚，使我心傷啊！王嬪下去添妝吧，方才是朕失言了。你和王卿都是朕的近臣愛人。朕近日頭疼發作，實在勞累……”

王嬪瞳孔放大，沒想到皇上一退一進，讓她先離開。

她神色轉變的極為自然，馬上低頭順意地起身告退，獨留下賀歸梨面對喜怒無常的皇上。

“賀仙家起身吧，看你年歲和太子的孩子一樣，家中還有什麼親人？”

“謝皇上。民女和家父賀仙相依為命，家父食百家飯，他繼承仙法討生後，便全力教導民女。得皇上招賢諭旨，家中境況好轉。”

皇上聽了神色有些動容，“既然你的本事是你爹教的，怎麼不讓你爹進宮？當時王嬪舉薦，只說了你的名字。朕倒是不知道你爹還會占卜。”

“家父身有腿疾，不宜面聖。且他的本事教了民女，自己便不再做仙公了。”

賀歸梨有問有答，看不出緊張。皇上微微捻了捻自己短鬚，眼神忽然一變，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仙家，當真一問三不知嗎？難道是王嬪舉薦了一個假仙給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