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這是我最後的記憶，一輛失控的卡車衝上人行道，我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撞飛了出去。意識消散前，我看到自已的身體像破布娃娃一樣摔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地面。
然後，我醒了。
但醒來後的世界，卻讓我陷入了更深的恐慌。我發現自已漂浮在水中，周圍是渾濁的綠色，水草在我身邊搖曳。我想尖叫，卻只吐出一串氣泡。我想伸手去摸自已的臉，卻發現自已的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魚鰭。
我變成了一條魚。
一條鯉魚。
我瘋狂地擺動身體，想要逃離這個噩夢，但水流的阻力讓我寸步難行。我的鰓不受控制地開合，吸入冰冷的水，過濾出氧氣。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彷彿我天生就該這樣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冷靜下來。我低頭看向自已的身體，金紅色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尾巴優雅地擺動。我試著遊動，身體竟然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應，彷彿這具身體已經遊了無數年。
我游到一處淺灘，藉著水面的倒影看清了自已的模樣。一條普通的鯉魚，大約三十厘米長，圓圓的嘴巴，兩根短短的鬍鬚。我試圖做出表情，但魚臉僵硬，只能微微張開嘴。
\"為什麼會這樣？\"我想問，卻只吐出一串泡泡。
就在這時，我聽到岸邊傳來腳步聲。我警惕地潛入水中，只露出眼睛觀察。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老和尚走到水邊，他彎下腰，將手中的饅頭掰碎，撒入水中。
\"吃吧，吃吧。\"老和尚的聲音溫和慈祥，\"眾生皆苦，願你們早日脫離苦海。\"
我愣住了。這聲音，這場景，怎麼如此熟悉？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前世經常來的地方——城郊的靜安寺。這個老和尚是寺裡的住持，法號慧明。前世的我，每逢週末都會來這裡上香，順便給池塘裡的鯉魚餵食。
而現在，我成了被餵食的那一個。
我呆呆地看著水面上漂浮的饅頭屑，突然感到一陣飢餓。這飢餓感如此強烈，彷彿要將我的理智吞噬。我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衝上去，一口吞下那些碎屑。
\"慢點吃，慢點吃。\"慧明和尚笑道，\"看你這麼著急，想必是餓壞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已的失態，連忙後退。但慧明和尚已經注意到了我，他蹲下身，仔細打量著我。
\"咦？這條鯉魚倒是特別。\"他輕聲說道，\"眼神靈動，不似其他魚兒那般呆滯。\"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難道他看出了什麼？
\"也罷，既然與你有緣，不如給你取個名字。\"慧明和尚思索片刻，\"就叫你'靈鯉'吧。\"
靈鯉。我在心中默唸這個名字，突然感到一陣溫暖。至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我還有了一個名字。
慧明和尚又撒了些饅頭屑，然後起身離開。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前世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相遇。
夜幕降臨，我游到池塘深處。其他鯉魚都聚集在一起休息，我卻睡不著。月光透過水麵灑下來，在水底投下斑駁的光影。我望著那輪明月，心中湧起無盡的思念。
我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的朋友，想念我原本的生活。但現在，我只是一條鯉魚，被困在這個小小的池塘裡，連哭泣都做不到。
就在這時，我聽到岸邊傳來輕微的響動。我警惕地游過去，藉著月光，我看到一個黑影蹲在岸邊。那人手裡拿著一個網兜，正悄悄伸向水面。
偷魚賊！
我立刻意識到危險，想要警告其他鯉魚，卻發不出聲音。情急之下，我猛地躍出水面，重重地拍打尾巴，濺起大片水花。
\"嘩啦\"一聲，水花驚動了其他鯉魚，它們四散逃開。偷魚賊被嚇了一跳，手一抖，網兜掉進了水裡。
\"該死！\"那人低聲咒罵，慌忙去撈網兜。
我趁機再次躍出水面，這次故意對準那人的臉。冰涼的水花濺了他一身，他一個踉蹌，差點摔進池塘。
\"怎麼回事？\"遠處傳來慧明和尚的聲音。他提著燈籠快步走來。
偷魚賊見勢不妙，轉身就跑，連網兜都不要了。我鬆了口氣，潛入水中。
慧明和尚走到岸邊，撿起地上的網兜，又看了看平靜的水面。
\"阿彌陀佛。\"他輕聲說道，\"看來是有人想偷魚，卻被嚇跑了。\"
他蹲下身，對著水面說道：\"靈鯉，是你嗎？\"
我猶豫了一下，慢慢浮出水面。
慧明和尚笑了：\"果然是你。你救了其他魚兒，真是有靈性。\"
我擺擺尾巴，心中五味雜陳。如果他知道這條\"有靈性\"的鯉魚其實是一個重生的人，不知會作何感想。
\"既然你如此特別，\"慧明和尚繼續說道，\"不如我教你一些佛法，如何？\"
我愣住了。一條魚，也能學佛法？
\"眾生平等，皆有佛性。\"慧明和尚彷彿看穿了我的疑惑，\"你既有靈性，想必能聽懂一二。\"
我點點頭，心中突然湧起一絲希望。也許，這就是我重生的意義？
從那天起，每天傍晚，慧明和尚都會來到池塘邊，為我講解佛法。我靜靜地浮在水面，聽著他溫和的聲音，心中的迷茫漸漸消散。
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作為一條鯉魚，我註定要面對更多的挑戰和危險。而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