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度古城,恆微洞府。

自築基之後,錢鈞河租用在這洞府之中,平日裡人跡罕至。

如今卻有客至。

陳角嘴角含笑,身後跟著一位修士,踏入洞府之中。

“鈞河道友,你看我帶何人來了”

“是你,錢鈞銘?”錢鈞河眉頭微皺,不滿道。

“陳角,你信不過我?”

錢鈞銘拉下兜帽,冷笑道。“涉及如此大事,錢鈞河真是好大的面子。

你如何讓陳角道兄相信於你?”

錢鈞河眸子微秘,五指一抓,寒金戈出現在手中。“怎麼,鈞銘你要與我動手?”

錢鈞銘縮了縮脖子,眸中閃過懼怕之意。

“鈞河道友,識時務者為俊傑,鈞銘既然願意棄暗投明,都是為陳閒真人辦事。

為兄厚顏為兩位說合一二。”

陳角嘴角含笑,不怒自威,築基後期的氣勢輕易將二人分開。

“哼!”錢鈞河冷哼一聲,目光如刀與陳角對視。

半晌,他眉頭微皺,將寒金戈收起。

“陳角道兄,這錢鈞銘一無是處,有何用處?”

“錢鈞河,若是論修為,我自是不如你。但大度古城中的人脈,你不如我。”

錢鈞銘見老對頭退讓,心中暢快,他一步上前,朝斬金苑遙遙拱手作揖。

“得陳閒真人看重,傀甲拍賣之事由我負責散修.”

“陳角道友,這和先前所言,可不一樣!”錢鈞河面色陰沉,望向陳角。

“鈞河道友,陳閒真人法旨,還望擔待一二。”

話雖如此,陳角目光卻無絲毫退讓,拿了寒金戈,自方逸處哄騙了好處。

錢鈞河已然無有退路。

“.”

“.”

半晌,錢鈞河眸子微寒,面露猶豫。“好,就按陳角道友之言”

陳角微微頷首。“這洞府雖隱秘,但終究人多眼雜,日後就由鈞銘與你交接。”

恆微洞府大門再次緊閉,只餘下錢鈞銘與錢鈞河二人,爭鋒相對。

“陳閒真人法旨,下月十五,至少要有半數傀甲,交由散修。”錢鈞銘洋洋自得。

錢鈞河法袍獵獵作響,眸中寒光隱隱。“將散脩名單給我,你可以滾了。”

錢鈞銘揮手將一枚玉簡丟擲。“族兄,我還要多謝於你,能得陳閒真人看重,多虧你指點。

尋找靠山,自是要找修為深厚之輩,錢槐錦比不得方逸。

但是方逸,也比不得玉珠真人與陳閒真人。”

“錢鈞銘!”“譁!”殺意流轉,寒氣四射。

未等錢鈞河暴怒出手,錢鈞銘法袍泛起幽光,裹著他消失在洞府之中。

錢鈞河抬手接下玉簡,面色平淡,方才暴怒似只是幻覺。

“蠢貨.靠山修為再高,不信任你又如何?”

“鈞河你是如何想法?我倒是有些好奇?”

望著錢鈞銘退去,手中握著半卷【陳閒訴結丹小論】,方逸似笑非笑,出現在洞府之中。

“方真人!?”

錢鈞河身子微僵硬,口中乾澀,心中泛起濃重的寒意。

恆微洞府他耗費心血,佈置不止三座法陣,若非有意放水,錢鈞銘即使新得了法袍,亦是難以離去。

方逸揮手拋下一枚靈種,生根發芽,蒼翠的藤蔓糾纏為一面藤幾,兩個青凳。

他將半卷【結丹小論】放置於藤幾之上,取出玉壺,點燃靈焰。

“莫急。

錢師侄早已將陳閒之事稟報,方某來此不過是有些好奇。

論修為,陳閒修為高於我。

論底蘊,碧水閣與天刀塢聯手,威勢強過門中一籌。”

水汽騰騰,方逸指尖輕點,滾燙的靈泉沖泡而下。

“若是不願拜入天刀塢,亦是可走碧水閣門路,前往大虞。

鈞河,你究竟為何放棄這般好處?

來,嚐嚐我這靈茶”

“咕嚕.”錢鈞河艱難的嚥下一盞靈茶,方逸雖如沐春風,無形的威勢卻讓他腦中一片空白。

半晌,他半低著頭顱,盡力壓下心中驚懼,誠懇道。

“稟方真人,祖上錢串子上人曾言,後悔未全力押注於你。

若是押注與你,他就不會落得,根基盡毀的下場。”

“那你呢?”方逸嘴角含笑。

“能凝結中品道基,參悟劍意之輩。鈞河師侄豈會沒有心中想法,人云亦云?”

“我亦是如此。”錢鈞河豁然抬頭,清澈的目光中,帶著一股鋒銳之意。

“比之陳閒、玉珠,我更看好真人前途。

真人雖未凝丹,醫道已然進階三階,有七戒妖王傍身,日後前途廣大,不弱廣勝真人。

豈是陳閒、玉珠之流能夠相比.”

“你倒是看的起我”方逸自是知曉,錢鈞河必然有其他考量。但如今所言,亦非虛言。

他微微搖頭,輕笑一聲,身形緩緩消失。

“之後傀甲之事,就按照你所言”

“呼!”

吐出一股濁氣,望著藤几上半卷【結丹小論】,錢鈞河心中亢奮。

“鈞銘啊鈞銘,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無腦蠢貨,陳閒看重,玉珠許諾又如何?

一次背叛,就有下次背叛,有一就有二。

尋靠山,除去修為高深之外,還要前途遠大.最為關鍵,還是要得到靠山信任.”

一旬之後。

大度古城,南門,妖雲負壓而下,似黑雲壓城。

“譁!”

金風吹拂,幽光四溢,毒霧極速蔓延,不過數息,就有十餘位築基上人,自雲層跌落。

“不好!三階靈毒!”

高元顱身旁骷髏頭吞吐陰氣,面色泛起一絲幽光。

他急忙吞下一枚龍眼大小的丹藥,赤幽二色在面上交替。

另一旁,橫刀子面色黝黑,亦是中了靈毒,金甲獅一爪拍落。

“噗!”下半身子被拍個粉碎,顧九傷催動妖雲,將橫刀子儲物袋捲走。

見韓葵芝面色青黑,四爪狽眸中狡詐之色流轉,一爪拍出。

“孽畜!”一道長綾法寶卷下,獸首大刀同時劈落,玉珠真人與陳閒已顧不得其他。

築基修士死則死矣,假丹真人絕不能隕落。

金色的拳芒後發而至,將碧色長稜打落,金睛猿王身披戰甲,毛髮飛舞,開口道。

“後輩爭鬥,玉珠你留些麵皮吧。”

他目光掃過戰場,人族築基修士跌落,只可依靠陣法勉勵防守。

而高元顱、韓葵芝、橫刀子三位假丹,被三階靈毒侵襲,一人氣息奄奄,餘下兩人重傷。

“金甲,此次論你首功!”青色苔蘚化作長橋,鹿魈子四蹄輕踏,妖氣漫卷。

望著法力湧動,全力戒備九曲、呼雷、閻有臺諸位結丹,似要全力一戰,鹿魈子輕鳴,知曉大陣不破,佔不到再多便宜。“譁!”

妖雲漫卷,妖獸如潮水般退去。

望著城牆上,面色青黑的十餘位築基修士,閻有臺眉頭微皺。

他五指一抓,朵朵青蓮浮現,花苞合攏將修士包裹,青蓮搖曳間,淡淡幽色毒息升起。

醫道秘術:青蓮化毒法一刻鐘後。

閻有臺微微搖頭,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玉珠真人。“三階靈毒無錯。

這些築基修士只是被波及,但我靈醫之道積累有限,要想拔出毒根,需請方師弟出手”

呼雷真人目光一掃,十五位築基上人中,玄陽山兩位。

餘下十三位築基中,風靈仙城五位,白骨門三位,合歡宗四位,天刀塢一位。

天刀塢築基上人損失最輕,但橫刀子只餘下一口氣。

“嘿!玉珠,如今可是合了你之意?”呼雷真人面露嘲諷,捲起玄陽山兩位弟子離去。

望著五位築基修士,九曲真人面色微凝,風靈仙城底子薄,築基修士接連受創,已然接近他自底線。

合歡宗青琯子心中暗自後悔,早知如此,就莫要收回靈藥,得罪方逸。

至白骨門的主事之人高元顱?

“方真人救命!!”

灰色遁光落下,高元顱早已離開南城,極速朝玄真苑落下。

“方真人,你與碧水閣的恩怨,我著實不知。

還望看在同為人族修士的份上,出手相救。”

見苑中雲霧繚繞遍佈法禁,一尊銀白小獸腳踏妖雲,捧著一枚靈果。

“老爺閉關,閒人勿擾!”

高元顱面色灰白,他已然感受到靈毒,朝丹田氣海中侵蝕,先前服用的三階解毒丹,藥性被不斷洗去。

“方真人!”

“滾!”一道褐色靈光拍落,高元顱面色微沉,望著氣機兇厲的七戒,不敢久留。

玄真苑,靜室之中。

方逸嘴角含笑,五毒鼎中,藏青靈液翻滾,化作玉膏。

“九傷辦的不錯。

性命之威下,合歡宗與白骨門,我倒是要看看有何想法.”

自碧水閣敗壞他之名聲,各派推波助瀾開始,他就知曉,已然無有挽回餘地。

利益之爭,豈會退讓。

取出七個玉瓶,將鼎中靈藥收好,方逸揮手打出一道玉符。

片刻後,靜室大門開啟,秦羽與霍昭連訣而至。

方逸微微頷首,取出數張拜帖。

“羽兒,昭兒,你持我拜帖,去一趟紫光苑拜訪呼雷真人。”

傍晚,明月高懸,玄機苑。

水榭之中,閻有臺眉頭緊皺,望著面色青黑的弟子。

他對正在診治的耄耋老者開口道。

“趙藥師,這兩位後輩,你可有辦法?”

趙藥師揮手間,將十二根金針收起,遍佈褶皺的面上嘆息道。

“這毒性詭異,糾纏入神魂之中,非是老夫能否解決若是想要拔出靈毒,只有請玄真苑那一位出手,才有幾分可能”

“有勞趙藥師了。”

閻有臺眸子微闔,揮手另趙藥師退去。

月朗星稀,水榭旁青荷蒼翠,蓮香嫋嫋。

閻有臺眸子八卦符文流轉,一根木杖落下。“方師弟既然來了,何必遮遮掩掩。”

“嘩啦!”碧水古圖招展,泛起層層迭迭的湛藍水光,阻住九木青蛟杖。

輕笑聲響起,朵朵青蓮綻放,方逸頭戴蒼松冠,嘴角含笑,緩步走出。

“閻師兄有禮了。”

閻有臺眸子微闔,神識掃過玄機苑中兩位築基修士。

“方師弟,診治天機峰這兩位後輩,需要何代價?”

方逸似笑非笑望著閻有臺,從袖中取出一瓶翠色靈藥。

“都是同門,談何代價。

這靈藥可暫時壓制靈毒,師弟拖呼雷師兄約見九曲真人,先行一步。”

青蓮凋零,青色光暈流轉,方逸已然無蹤。

閻有臺劍眉微皺,青色匹煉自袖中鑽出捲起藥瓶。

開啟藥品,鼻尖泛起靈光,攝取一道藥氣,指尖輕彈,藥氣至兩位築基修士之上。

不過十息,兩位修士自昏迷中醒來,眉目將的灰白氣機,散去大半。

“皓軒、和同,你二人感覺如何?”

邱皓軒、路和同二人,周身靈光流轉,一者祭起七枚算籌,一者祭起烏黑龜甲。

兩者都是天機峰,修行卜道的二階天機師。

一刻鐘後,二者對視一眼,邱皓軒年齡更漲,開口道。

“閻師伯,丹田中毒素被鎮壓,道基未被侵蝕,但靈毒卻無法逼出。”

閻有臺指尖青光凝聚,打出天青絲,數息後,他開口道。

“皓軒、和同你二人回去休息,靈毒之事師伯會解決”

邱皓軒與路和同齊齊稽首,感謝道。“有勞師伯費心。”

半晌,水榭中清風吹拂,淡淡感慨聲響起。

“三階靈醫,果真名不虛傳。”

閻有臺招來玄陽衛,吩咐道。

“傳我法旨,即日起令天機峰弟子,不在傳播方逸惡名。

改為傳頌方逸,技藝精深,醫者仁心.”

紫光苑。

九曲真人捏著一枚蒼翠藥瓶,目光灼灼。

“方掌門好本事,城中修士中了靈毒不過一日,就熬煉出靈藥。”

“治標不治本,取巧壓制靈毒罷了。”方逸輕笑道。

“方某門可羅雀,名聲盡毀,修行空餘只得專研靈醫技藝。

先前修士所中靈毒,應是這三階靈毒稀釋,方某又有幾分底蘊。

暫時壓制毒傷卻是不難”

九曲真人眸子微凝,開門見山。“若是想要診治門中弟子,需要何代價?”

“九曲道兄,三階靈醫亦是有資格開啟臥雲臺法會,為大度古城正本清源盡一份力。”

方逸意有所指。“明日開啟臥雲臺法會,不知九曲道兄意下如何?”

九曲真人眉頭微皺,方逸至今都未去臥雲臺,他自是知曉原因。

如今開口,所謂正本清源,所謂何事他心中有數。

思及風靈仙城的築基弟子,他幽幽一嘆,終究是底蘊淺薄。

“好,按方真人所言了,臥雲臺法會,我自會到場.”

翌日。

“鐺!”“鐺!”“鐺!”

雄渾的鐘聲響徹天地,雲霧翻滾,一座石臺升起。

洞府中,炙陽子面色微變,化作一道遁光疾馳。

“臥雲臺起,招假丹之上古城修士,這是要出大事了.”

玉蘭苑,玉珠鳳眸微眯,化作湛藍水光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