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恨海情天（二）

實驗步驟都寫在白板上了，現在兩人一組開始操作。\"物理老師敲了敲金屬檯面，燒杯裡的液體泛起細小的漣漪。

季笙笙攥著實驗報告單的手指發白。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指令在她眼前跳動，像一群嘲笑著的黑色螞蟻。前桌的艾米莉回頭瞥了她一眼，故意用能讓全班聽見的音量說：\"我可不想和某個連安全守則都看不懂的人組隊。\"

教室裡的竊竊私語聲突然放大。季笙笙感覺後頸滲出冷汗，制服襯衫的領子刺得發癢。她數著地板磚的裂縫，直到聽見傑西卡老師的聲音：\"季，來我這裡。\"

\"把防護眼鏡戴好。\"傑西卡將銀色護目鏡推到她鼻樑上，冰涼的觸感讓季笙笙打了個激靈。老師深褐色的捲髮垂在實驗臺前，正在除錯本生燈的藍色火焰，\"今天我們要測量不同濃度溶液的沸點，你負責記錄資料。\"

酒精燈幽藍的火舌舔舐著燒杯底部，季笙笙盯著溫度計裡緩緩爬升的水銀柱。突然有液體濺出，火苗\"轟\"地竄高半尺，她下意識後退撞翻了試劑架。玻璃器皿碎裂的脆響中，警報器開始尖叫。

\"關閥門！用溼布蓋住！\"傑西卡一把將她拉到身後。季笙笙看著老師被熱浪燎焦的袖口，喉嚨裡泛起鐵鏽味。她本該注意到燒杯裡的混合液不能直接加熱，但那些警告標誌的英文單詞像蒙著霧氣的玻璃。

蒸籠溢位的水汽在天花板凝成水珠，季笙笙踮腳擦拭收銀臺後的佛龕時，聽見後廚傳來剁骨刀砍進砧板的悶響。林老闆今天第五次掀開簾子咆哮：\"蝦餃不夠了！把冰櫃第三層的存貨拿出來！\"

當她觸到那袋凍蝦仁的瞬間就察覺不對，暗灰色的肉質黏連著冰碴，腥氣穿透包裝袋直衝鼻腔。\"這些是上週就該處理的...\"話音未落，禿頂男人已經揪住她的圍裙帶子拽到蒸鍋前：\"加點薑末就吃不出來，倒泔水桶的工錢你付嗎？\"

前廳突然傳來清脆的門鈴聲。季笙笙隔著霧氣看到三個西裝革履的身影，為首的青年正用鋼筆敲擊著玻璃櫃臺，袖釦在晨光裡閃了一下。\"突擊衛生檢查？\"林老闆的冷汗瞬間浸透廚師服後背，\"快把冷鮮櫃第二層的澳洲牛排擺出來！\"

\"請問洗手間在哪？\"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忽然開口，季笙笙注意到他腕錶盤面印著楓葉圖騰——和妹妹珍藏的夏令營紀念冊扉頁圖案一模一樣。她攥緊正在拆封的過期蝦仁包裝袋，鬼使神差地踢翻了角落的垃圾桶。

變質的海鮮混合物潑灑在青年鋥亮的牛津鞋上，後廚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葉知衡低頭看著褲腳沾染的暗紅蝦膏，卻俯身撿起從季笙笙圍裙口袋滑落的工資單，被塗改得面目全非的工時記錄在油漬中若隱若現。

\"看來貴店的衛生標準比我想象中更有...創造力。\"他用鞋尖撥開滿地狼藉裡的某個銀色物體，半片被碾碎的蟑螂翅膀正在瓷磚縫裡顫動。林老闆抄起剁骨刀逼近時，季笙笙突然用中文喊出三年前那個暴雨夜的秘密：\"葉先生還記得季陽陽嗎？您贊助的籃球架現在立在我們社群球場！\"舊夢新逢

“笙笙，這次的學術交流專案意義重大，你可得好好表現，爭取在國際舞臺上展現咱們學校的風采！”導師語重心長的叮囑還在季笙笙耳畔迴響，她拖著行李箱，踏入了異國的土地。燦爛的陽光灑在陌生的街道上，滿街的外文標識和行色匆匆的異國面孔，讓季笙笙既興奮又緊張。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留學機會，承載著她對學術的滿腔熱忱，還有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初到國外，生活就像一場艱難的闖關遊戲。語言交流的障礙、文化習俗的差異，還有繁重的學業壓力，壓得季笙笙有些喘不過氣。但她骨子裡那股不服輸的勁兒，支撐著她咬牙堅持。每天天不亮，她就抱著厚厚的專業書籍，穿梭在校園的小徑上，前往圖書館佔座學習；夜晚，別人在派對上歡笑嬉鬧，她卻在宿舍裡對著電腦螢幕，反覆修改學術論文，困了就用冷水洗把臉，繼續奮戰。

日子一天天過去，季笙笙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學術上也取得了不小的進步。她參與的一個科研專案，在學校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導師對她讚賞有加，同學們也紛紛投來欽佩的目光。可在這光鮮的背後，只有她自已清楚，每一點成績都飽含著多少汗水與淚水。

這天，季笙笙像往常一樣，早早來到實驗室，準備繼續自已的科研工作。實驗室裡靜悄悄的，只有儀器輕微的運轉聲。她熟練地戴上手套，開始除錯實驗裝置，專注的神情彷彿整個世界都與她無關。

“今天有重要人士來視察，大家都打起精神來，千萬別出岔子！”導師急促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寧靜，季笙笙下意識地抬起頭，心裡湧起一絲好奇，能讓一向沉穩的導師如此重視的人，會是誰呢？

沒等她多想，實驗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群人簇擁著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士走了進來。季笙笙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手中的儀器差點滑落，心臟猛地停跳了一拍——竟然是葉知衡！那個曾在她青春歲月裡留下濃墨重彩一筆，又在時光洪流中悄然離去的男人。

葉知衡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眼神中透著成熟與幹練，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成功人士的自信與從容。他正認真地聽著導師介紹實驗室的情況，時不時微微點頭，提出幾個專業又犀利的問題。

季笙笙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無數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大學時光裡，他們曾是校園裡形影不離的情侶。一起在櫻花樹下漫步，花瓣飄落，灑在他們肩頭；一起為了準備考試熬夜複習，互相打氣加油；在畢業的十字路口，他們也曾緊緊相擁，許下相伴一生的諾言。可畢業後，現實的種種難題如同一堵高牆，橫亙在兩人之間。異地的距離、職業發展的分歧，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爭吵，最終讓他們在無奈與痛苦中選擇了分手。從那以後，季笙笙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業中，試圖用忙碌麻痺自已，慢慢忘卻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季笙笙，過來一下，給葉總介紹一下你的研究專案。”導師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季笙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鎮定下來，快步走到葉知衡面前，微微鞠躬，“葉總，您好。”她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微微顫抖的語調還是洩露了內心的緊張。

葉知衡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與複雜情緒，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好久不見，季笙笙。”他的聲音低沉而穩重，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離。

季笙笙擠出一絲笑容，開始介紹自已的科研專案。她條理清晰地闡述著研究的目的、方法和進展，專業的術語從她口中流利地說出，可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餘光時不時偷偷打量著葉知衡，心裡五味雜陳。

葉知衡聽得很認真，不時提出一些問題和建議，眼神中透露出對科研的專注與熱愛，這一點和從前的他一模一樣。季笙笙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思緒飄遠，往昔的甜蜜與痛苦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情愈發沉重。

視察結束後，葉知衡被眾人簇擁著離開實驗室。季笙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笙笙，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好友林悅關切地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季笙笙勉強笑了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已和葉知衡的過去，那些回憶，是她心底最柔軟、最不願觸及的角落。

本以為這次相遇只是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可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幾天後，季笙笙在校園的咖啡館裡又一次遇到了葉知衡。他獨自坐在角落，手中捧著一杯咖啡，正專注地看著一份檔案。

季笙笙猶豫了一下，還是朝他走了過去，“真巧，又見面了。”

葉知衡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坐吧。”他指了指對面的空位。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季笙笙攪著手中的咖啡，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葉知衡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緊緊盯著她。

季笙笙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挺好的，一直在努力學習，追逐自已的夢想。你呢？看你現在事業有成，應該也不錯吧。”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淡淡的調侃。

葉知衡苦笑一聲，“事業上還算順利，可生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他的眼神裡透露出一絲落寞。

季笙笙心裡一緊，別過頭去，“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吧。我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向前看？”葉知衡輕聲重複著她的話，“可有些回憶，不是說忘就能忘的。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滿是深情。

季笙笙的眼眶瞬間溼潤了，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感情，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當初是我們自已選擇了分開，現在一切都晚了。”她努力壓抑著自已的情緒，聲音卻忍不住哽咽。

“不晚，只要你還單身，我就還有機會。”葉知衡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笙笙，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好嗎？”

季笙笙望著他，心中滿是糾結與掙扎。過去的傷痛、如今的現實，都像一道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可看著葉知衡眼中的深情與期待，她又有些動搖。

“讓我考慮考慮，好嗎？”季笙笙輕聲說道。

葉知衡點了點頭，“好，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從那以後，葉知衡一有時間就會來找季笙笙。他們一起漫步在校園的小徑上，回憶著曾經的點點滴滴；一起去看畫展、聽音樂會，享受著久違的甜蜜與浪漫。在葉知衡的陪伴下，季笙笙漸漸開啟了心扉，那些被歲月塵封的感情，也在慢慢復甦。

然而，就在兩人的感情逐漸升溫時，一個意外打破了這份寧靜。季笙笙收到了國內頂尖科研機構的邀請，對方承諾為她提供更好的科研條件和發展機會，希望她能回國工作。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可一旦回國，她和葉知衡又將面臨異地的難題，這段剛剛重新開始的感情，也將再次面臨考驗。

“笙笙，這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我支援你回國。”葉知衡得知這個訊息後，強忍著心中的不捨，對季笙笙說道。

季笙笙望著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那我們怎麼辦？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難道又要分開嗎？”

葉知衡輕輕將她擁入懷中，“距離不是問題，只要我們的心在一起。等我這邊的工作安排好，我就去找你。”

在葉知衡的鼓勵下，季笙笙最終決定接受國內的邀請。離別的那天，機場里人來人往，季笙笙和葉知衡緊緊相擁，不捨之情溢於言表。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已，等我回去。”季笙笙靠在葉知衡懷裡，輕聲說道。

“我會的，你也是。到了那邊記得給我報平安。”葉知衡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眼中滿是眷戀。

飛機緩緩起飛，季笙笙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城市，心中既有對未來的期待，又有對葉知衡的牽掛。她知道，這段感情的路還很長，充滿了未知與挑戰，但只要兩人心中有愛，就一定能跨越重重困難，迎來屬於他們的幸福。

回國後的日子忙碌而充實。季笙笙全身心地投入到科研工作中，在新的團隊裡如魚得水，取得了一項又一項的科研成果。而葉知衡也在努力處理好國外的工作，一有時間就和季笙笙視訊通話，分享彼此的生活點滴。儘管相隔萬里，但他們的心卻緊緊相連。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葉知衡踏上了回國的航班。當他出現在季笙笙面前時，兩人緊緊相擁，千言萬語都化作了這一個深情的擁抱。這一刻，所有的等待與付出都變得值得，他們終於在時光的長河中，找回了彼此，續寫屬於他們的愛情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