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酒店是松北是市數一數二的大酒店,以海鮮料理見長,在本地消費屬於高檔,能在這種酒店敞開吃一頓,需要幾千元,這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王德海夫妻、趙來寶一行人五點多就開來到了龍鳳大酒店,定了一個上等的包間,先在櫃檯壓了三千塊錢。

一頓飯三千元,這在九十年代,已經是一種令人驚訝的奢侈了。

正廠長雖然說過,是他來請客,但是大家全都知道,這頓飯還是得王德海一行來出,無論正廠長怎麼說,誰敢讓他出錢?

在等正廠長到來的時間裡,王德海夫妻和趙來寶有一搭沒一搭的在閒聊。

“來寶,你說咱們當時直接走了多好!也不用花這個錢請他吃飯,我寧可把錢換了狗食餵狗,也不想讓那個正廠長吃一口。”王德海恨恨的說道。

“是呀,來寶,咱們直接走了多好,為什麼還要請那個王八蛋吃飯呢?一會還得陪著他吃喝,還得陪笑,想起來就噁心,真是煩死那個廠長了。”

趙來寶聽這兩個夫妻如此說,回道:“乾爹乾媽,我也煩他,給他花一分錢,我也覺得心疼,都是浪費,確實不如餵狗,可是現在咱們還是需要和他拉進一些關係的。

今天上午雖然看起來大家談完了合作的條件,但是這只是一個暫時的約定,而且咱們和他還是有一些摩擦,這些東西需要被摸平。

在咱們廠子和徹底成長起來之前,我們可能真得裝一年孫子,我保證,就一年,今天這個風口,咱們的豬都會飛起來,咱們也能坐著豬飛起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反客為主了。”

“反客為主?什麼意思?”王德海不解的問。

趙來寶回道:“今年咱們能賺一筆大的,到時候咱們實力允許了,就可以另起爐灶,做獨立的事業,只要咱們繼續成長,就會擠壓二廠和其他幾個國營廠,他們會活的更艱難,到時候經營徹底癱瘓,還得讓咱們來收拾殘局,到時候收購或者承包就是手到擒來,水到渠成。”

劉豔聽到這有這激動的問道:“來寶,你這這心可真大,你說的保真嗎?”

“百分百保真,明年咱們就能上一個新的軌道,到時候你們都得拿麻袋收錢。

想要收購二廠,和其他幾個廠,到時候還需要一些人幫忙,咱們現在的這些付出,就是一些鋪墊。

這個正廠長把個人利益看的很重。現在咱們先和他搞熟悉,到時候咱們真想收購二廠的時候,他可能會成為咱們的助力。

這種人很會審時度勢的,是個聰明人。”

王德海夫妻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趙來寶是在鋪墊以後的事,果然是厲害,這個乾兒子看著小,但是做事真是有計劃,想到這夫妻兩個對趙來寶多了幾分喜愛。

六點半左右,正廠長帶著白天的送他們出門的小張主任來到了龍鳳大酒樓。

王德海一行趕快接到定好的包房,雙方按賓主落座。

不多時候,龍蝦鮑魚等高檔海鮮便依次端了上來。

茅臺,高檔紅酒也上了幾瓶。

正廠長見此,臉色有些變化,有些嚴肅,說道:“德海,你我工作上雖然是上下級,可是生活上,咱們都是朋友,我知道你當過兵,我也當過,咱們論起來,說是個戰友,不過分吧?你這點了這些東西,這麼名貴,太客氣了,你讓我怎麼能下筷子呢。特別這個酒,茅臺和xo紅酒,這得多貴。這麼做不好,被別人知道還以為咱們有什麼事呢,影響不好!”

王德海一聽,心想,你這老小子還真能裝!但是也沒辦法,總得陪著演出。

“領導,這哪裡是什麼好東西,都是些家常菜,沒幾個錢,特別那龍蝦,都是朋友送的,不值錢,就拿這裡加工一下,就是表表心意,這酒也不是買的,都是戰友送我的,情義酒都是。”

正廠長聽到這臉色稍緩,說道:“你這麼說,我倒是放心了,以後你就別這麼破費了。”

“那是那是,我會注意影響,不給領導添麻煩。”

說罷王德海給正廠長倒上酒,桌上開始依次敬酒,有來有往,氣氛很融洽。

這種場合,趙來寶就只能看著,然後喝著可樂,吃點小海鮮,也挺愜意,這種場面事,還是交給王德海比較好,他本身就是個場面人,給正廠長哄的很是開心。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怎麼賺錢和國家未來經濟發展方面。

只見正廠長引經據典,侃侃而談,別人根本插不上嘴,王德海夫妻也都是沒什麼文化的人,吹牛,講講黃段子和喝酒的閒磕還行,吹這種正了八經的經濟牛皮,他倆不在行,所以只能一直吹捧,做氣氛組。

倒也哄的正廠長心裡暢快。

突然間,正廠長對著趙來寶說:“來寶,你這個小朋友了不起啊,不能把你當小孩子看,我問問你,你覺得咱們二廠以後會怎麼樣?該怎麼發展?”

趙來寶聽到正廠長的提問,毫不慌張,答道:“以現在二廠的經營狀況,短則一年,多為三兩年,二廠就會事實上的停產,之後什麼時候倒閉破產,只是看領導能允許二廠什麼時候倒閉或者破產。

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改革,沒有改革的前提下,二廠必死。

現在國有企業改革是大勢所趨,私營經濟的大發展是未來的趨勢,特別是這種食品行業,國營企業已經完全沒有競爭力,死亡將會是必然,越早改制,越早獲利。”

正廠長剛才還神采奕奕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他知道,趙來寶說的話是正確的,作為當局者,他並沒有當局者迷,他每天都摸著自己企業的脈搏,他感受著二廠一天天的虛弱,逐漸走向死亡。

他並不是一個天生就只看重自我利益的人,他曾經也是有很多的理想主義想法。

但是現實的重壓下,一切幻想都破滅了,所以他現在是一個只看自我利益的人。

環境改變人,環境塑造人,這是一條真理。

趙來寶看的正廠長的表情,他明白這是一種預設,於是他繼續說。

“二廠想要活,就要儘快的改制,這對廠子和對您都有好處。”

“對我也有好處?”正廠長不解的問道。

“當然,您人脈廣,經驗足,如果改制成功,我們需要一個成熟的合夥人,那你必然是不二的人選。

難道您就不想試試,轉個型,自己也做個老闆?那收益哪是現在能辦到的,到時候直接分紅豈不快哉?”

“你們想吞掉二廠?以你們現在的實力,可能還有些困難吧?”

“確實,我們現在第一分廠的實力還是弱一些,但是我們在蓬勃的發展,但是二廠在不斷的萎縮,不用多久,我們就會碾壓二廠的實力。

還有,第一分廠發展到一定規模,我們不是要吞掉二廠,而是要整合松北市所有的肉類加工企業,做到整個產業鏈的整合,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的面對外部的競爭。

這是一個視窗期,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正廠長,你就沒有想過幹一場轟轟烈烈的事業嗎?”

這一番話,出自一個六歲的少年,自然是滑稽,但是邏輯卻異常的清晰。

正廠長明白,可能趙來寶說的話有些過於樂觀,但是一旦成功,確實是一份轟轟烈烈的事業,他的心不禁為此微微激動。

這是一種野心的再次萌發,就好像二十年前他剛剛步入社會時候的樣子,充滿了希望的野心。

但是他已經不是二十歲了,他已經是一個手握權力的廠長,他現在更加的穩重,所以他沒有立刻答覆和表明態度,只是帶有鼓勵的說道:“小朋友很有志氣。大有發展啊!”

之後就轉移了話題。

但是趙來寶知道,一個種子,一顆名為野心的種子,已經成功的種在了正廠長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