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分鐘後,精瘦如猴的中年男子推開了門,門被開啟的一瞬間,一股扎人的冷風夾帶著細碎的雪花嗖的一下就闖了進來,猝不及防的冷風擊得我渾身一抖,打了數個寒顫。

”快把來寶抱車上去!馬上去新按鎮衛生院。”精瘦男子大聲喊著“死娘們你聽到了嗎?再磨嘰我抽你!”

“大哥,把老大老二也帶著吧,她倆也得看看大夫。”中年婦女聲音壓的很低,低到稍微遠一點就聽不到的程度,說的很沒有底氣,像是試探,也像祈求,有些怯懦。

“管她們死活幹什麼!死了拉倒,省的花錢!快帶兒子去醫院!再磨嘰多嘴我現在就抽你,抽死你!”

“大哥......大哥,你別生氣,帶上她倆吧,你看老大老二也不小了,快能掙錢了......”中年女子將我的話重複了一遍。

精瘦男子聽後想了一會說說道:“那就帶上她倆吧,真賠錢貨,不能賺錢天天花錢,現在還得賠醫藥費,以後掙不回來都給她們賣了!”

“招弟,盼弟,你們聾了嗎?快上車,帶你們去醫院,還得我揍你們才能動嗎”精瘦男子罵罵咧咧的說著,他發現盼弟好像有些抽搐,自己站不起來,於是走過去拎起小姑娘就扔在了車上。

“你輕點,妹妹很不舒服,她剛剛抽搐很厲害,剛好一點”大姐趕快過來照看二姐。

經手男子舉起手本想打說話的少女,但是看到她的額頭明顯破了,於是手也放了下來。

我現在知道她們是我的“大姐”“二姐”。

大姐再沒有說話。

這到底什麼人間地獄,我真是想逃。

這夜雪很大,牛車很慢,我坐在車上,身上蓋著兩床棉被,張翠芬一直抱著我,二姐也躺在車上,什麼也沒有蓋,她身上的大綠色布料的棉襖應該已經穿了好幾年了,已經明顯的小了,躺在車上,明顯已經蓋不住腰。

東北的冬天,夜晚能達到零下二十度,二姐被凍的蜷縮著身子,牙齒咬的咯咯響,在我的再三請求下,張翠芬也給二姐蓋了一一半的被子,好一會她才暖和過來。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才到了新安鎮衛生院,這時已經晚上十點鐘,醫院一片烏黑,只有門衛室還有點燈光,趙德柱去敲了大門,一個老大爺罵罵咧咧的出來了,很不耐煩,問到底什麼毛病,要是死不了的病明天再來。

趙德柱這時候完全沒有了在家裡的那種狠厲勁頭,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憨厚老實的農民模樣,說了不少好話,大爺才讓我們進去。

這一路趕來,我的頭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感覺有液體已經凝固在我的頭上,看來血已經結痂了,或者就是血已經被凍成冰塊了,只覺得頭腦麻木,大姐也是如此,她額頭上的血也已經凝固,看起來是被凍成了冰塊。

醫院只有兩個值班大夫,我們的突然到來打擾了二位的清修,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一個大夫簡單看了一下我們的傷勢,我和大姐沒有事,都是皮外傷,我的傷口很小,清理消毒後包紮一下就可以,大姐傷口需要縫合,需要縫幾針,不過幸運的是傷口是在髮際線之上,以後不會留疤痕,這真是不幸中萬幸,也是簡單的消毒之後縫合處理了。

二姐在來醫院的路上了就停止了抽搐,但是醫生聽說她昏迷過,就用手電照了一下二姐的眼睛,又聽了心率才告訴才放心,告訴我們應該沒有大事,剛才的抽搐磕可能只是應激,先觀察一夜。

醫生簡單問了一下我們受傷的原因,中年婦女編個理由說我和大姐是孩子打鬧鬧的,二姐是嚇的,醫生表情複雜,也沒有繼續細問。

我怕二姐被那一腳踢壞了內臟,於是和大夫說“大夫,您給我二姐檢查下肚子吧,她晚上被一頭牛頂了肚子才抽搐的,會不會撞壞了肚子啊”

“等白天吧,拍片的大夫回家休息了”大夫有點不耐煩,好像我提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

“真有事的話,明天早上人都涼了”我接著說,“大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一直特別崇拜你們,看到你們救死扶傷,就覺得你們特別神聖,您的一點善心可能就會拯救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這是多麼大的善行啊,您以後一定會升官發財。萬事如意,子孫繁盛,家財萬貫......”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小小年紀還挺能說,竟說過年磕,誰教你的?還挺聰明。”

大夫的態度明顯溫柔了很多,對趙德柱夫婦說:“你們兩個農民能養出這麼一個聰明的孩子,真是不容,祖墳上冒青煙了,以後好好培養,這孩子不簡單”

趙德柱夫妻聽到 大夫的話一下就開心了,自己的兒子能被有文化有地位的大夫誇獎,他們兩個覺得臉上倍有面子,我能清晰的看到趙德柱夫妻臉上那種自豪和得意。

大夫抄起桌子上的電話就給拍片大夫去了電話,二十分鐘後,大夫趕來,沒過一會,結果出來了, 很幸運,沒有內傷。

第二天清晨我和大姐二姐都沒有問題,大夫告訴我們可以出院回家了了。

臨走時大夫意味深長的對精瘦男子說了一句“小孩子這麼小,不抗打啊”

果然是大夫,見多識廣,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