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廳室內,明月宗二長老丁明德自外而入,魁梧漢子起身稽首,兩人客套了幾句,分賓主落座。
“這是渾元宗派人送來的,請丁師兄過目。”魁梧漢子拿出玉簡和卷宗遞給了他。
丁明德接過卷宗和玉簡,查閱過後,眉頭立時皺了起來:“這是誰送來的?”
“渾元宗駐本城坊市商鋪主事陳宣,說奉蕭靈之命拿來的,人已經被我打發回去了。”
“張天達呢?現在何處?”
“我已問過他了,他自言與此無關,一口咬定是渾元宗的誣陷。”
丁明德目光冷冽:“哼!誣陷,他膽子也太大了。”
“這確實只是渾元宗一面之詞,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此事是他所為。”
丁明德看了他一眼:“要都像他這樣幹,宗門豈不亂套了。這次他惹的渾元宗,要是惹的是御獸宗?甚至更強的勢力呢?”
“張天達已經提交了築基申請,沒有確鑿證據,宗門若治他的罪,耽誤他築基,著實可惜。依我之見,此事先放一放,等他衝擊築基後再說。如果他築基功成,那就不必深究了,反正渾元宗也沒有證據。若是他築基失敗,再重重查處。”
丁明德皺著眉頭:“那怎麼跟渾元宗交代?若他們為此報復本宗呢?”
“那就是渾元宗找茬了,他們又沒有確鑿證據,如果報復本宗,那是他們理虧。”
“話是這麼說,但真要到那個地步,不談損失,事情搞不好就不可控了。”
“我們可以先穩定渾元宗,直到張天達衝擊築基後看結果再說。”
丁明德略一思索:“那就這麼辦吧!”
“此事要不要告訴掌教?”
“當然要了,我去說吧!”
…………
“我們已經派了兩百人,二十隻隊伍搜查,但徐心雨一直沒有找到,據我們的情報,明月宗那邊並未接收此人,他要麼遠走高飛離開了西疆縣,要麼已經被張天達秘密滅口了。”
“張天達這段時間一直在明月宗山門,他已申請了築基準備,放下了俗務。這個時候想要把他引誘出來,幾乎不可能。”
寬敞明亮的廳室內,黃燁彙報著事情的進展。
宋賢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他在考慮是不是要對明月宗進行報復,譬如也幹掉他們一箇中高層的修士,或者劫一趟貨物之類的。
如果什麼都不做,內部不好交代,範成畢竟是副殿主。
要是動手,又擔心會衝突升級。
就在他猶豫之際,一名弟子行至室外,向他稟報,言蕭靈求見。
很快,蕭靈便到了此間,向他彙報了明月宗的反應。
明月宗自言非常重視,會立刻展開調查,並已將張天達監禁,如果證據確鑿,真是其所為,會嚴厲懲處。
“我在考慮是否要對明月宗還以顏色,想聽聽你們意見。”宋賢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蕭靈低下了頭,以目視地,之前在議事時她就表明了態度,並引來了林子祥的針鋒相對,因此現在非常的謹小慎言。
黃燁見她不開口,於是說道:“此事本是張天達個人行徑,我們若報復明月宗,名不正言不順,極有可能引起更大沖突。何況既已透過交涉途徑,將此事告知了明月宗,而明月宗也已拿出了態度,那就等他們調查結果再說。”
“蕭師妹之意如何?”
被指名道姓問話,蕭靈這才回應:“我和黃師兄看法一致,但建議掌教最好還是問取其他人意見再決定。”
宋賢點了點頭,便讓兩人回去了。
入夜,他將內閣所有人召集商議此事,隨著江子辰的率先表態,餘廉也馬上附和,所有人都同意了不對明月宗進行報復,只透過交涉途徑,向他們施展壓力,待明月宗做出處置再說。
………
晃眼,數年眨眼便過。
這日,宋賢一如往常正自修煉室內閉目煉氣修行,外間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他睜開雙目,手一揮,石門無風自開,一名弟子佇立外間恭敬行禮。
“掌教,山門外來了一名叫魏凡的築基修士,說有要事求見。”
魏凡,一聽此人名字,宋賢立馬站起了身,接著快步離了修煉室,遁光騰起,來到山門外。
遠處,魏凡清瘦身影佇立,多年不見,其修為已突破築基六層瓶頸,達到築基七層境。
宋賢滿面微笑迎了上去:“魏道友,好久不見。”
魏凡見他也已突破築基九層境,目光流露濃濃警惕和忌憚。
“日子快臨近了,我此來是邀請宋掌教一同出發,前往無邊海。”
宋賢並不意外,他早就猜到魏凡此來,必定是為了此事。
“魏道友不是說還有一位道友隨我們一同前往嗎?不知此人現在何處?”
“他已先一步去了穆赫草原北域坊市,在那等候我們,那半塊密匙我也已存到了該坊市當鋪。我們現在前往,到那與他匯合,取了密匙,再一道往無邊海去。”
兩人第一次會面經歷給魏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因此他對於宋賢的忌憚毫不掩飾,這話意思也很明顯,半塊密匙現不再我身上,你動我也沒用。
“行,我把宗門的事交接一下,就隨道友一塊前往。”
“那就請宋掌教儘快處理,一天的時間夠不夠。”
“沒問題。”
“我明日再來。”
“魏道友遠來,就請在敝宗暫宿一夜,明日一同出發。”
“不必。”魏凡說罷,便遁光騰起,很快便消失在視野裡。
見他遠去,宋賢面上笑容也逐漸收起,怔怔佇立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麼,隨後便回到了山門內。
………
入夜,燈火通明屋室內,蘇芷柔滿面憂容和他依偎著:“我和夫君一道去吧!也能有個照應。”
“我們若一道前去,那魏凡就不肯了。他本來就對我懷有極強的警惕和防備,七星連珠之日,百年才出現一次。錯過這次,要等百年,機不可失。”
“可我擔心魏凡要是設了個陷阱,在那裡埋伏人手對付夫君怎麼辦?”
宋賢目光微閃:“那你就更不能跟著去了,真有埋伏,我一個人脫困倒容易。除非他找了金丹修士相助,不然對我沒有威脅。”
……
‘海天坊’位於穆赫草原北域城中央,乃是北域規模最龐大的坊市,佔地上百里,內中商鋪、閣樓、賭坊、鬥場等等應有盡有。
與尋常坊市結構不同,海天坊東西兩側筆直,而南北成數個橢圓形,從高空俯瞰,整體像是蝴蝶形狀,其間有大片湖泊。
坊市之中各色風格迥異的建築鱗次櫛比,錯落有序。
是日,天清氣朗。
一座巍峨的白色圓頂閣樓前,兩名男子大步走入裡間,二人正是宋賢和魏凡。
“這位是程宗元道友。”房門開啟後,一名面色白皙五官俊朗儒生模樣的年輕男子一臉親和笑容的佇立內裡,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魏凡向他介紹後便大步入了裡間。
“這位想必就是宋掌教了,久仰。”程宗元面帶和煦的笑容稽首行禮,看似十分真誠。
宋賢打量著他,真察之眼觀測下,其所有底細一覽無餘。
此人築基十層修為,靈力量3420點,離築基大圓滿也相差無幾,單靈根資質,擁有水屬性靈根。
神識力2260點。
正常情況下,一般修士神識力是靈力量的一半,此人神識力遠高於普通修士,要麼就是有奇遇,獲得了增強神識力的寶物,要麼就是主修神識功法。
除此之外,其還擁有天賦神通:水化(能夠將自身變化為水形態。)
宋賢心下一驚,此人不僅單靈根資質,神識力遠超常人,還擁有天賦神通,魏凡這是到哪找到這麼厲害的人。
光從這【水化】神通的名稱就知道,此神通定與水屬性有關,配合其水屬性單靈根資質,可謂相得益彰。
難怪魏凡放心和自己同往,他想必很是信任此人實力。
當初自己就是動用神識秘法攻魂驚神術趁他不備,將他拿下。
現他找的這個幫手,又是神識力極強的修士,顯然是防備自己那一手神識攻擊。
“不敢,大家同舟共濟,齊心協力。不知程道友是何方人士?”宋賢還了一禮。
“在下乃玄元宗弟子,與魏道友是老相識,此次受他之邀前往彼處秘境尋寶,也是沾了宋掌教的光,還望多多關照。”
宋賢看了眼魏凡,沒想到他竟會找玄元宗弟子同行,一般情況,散修並不願意和宗門大派修士合作,因為散修無權無勢,容易被黑吃黑。
毫無疑問,魏凡找的這個玄元宗弟子同行就是為了防自己,因自己是有家有業的人,如果黑吃黑幹掉了玄元宗弟子,肯定吃不了兜著走,說不定這程宗元在出發前已經和其親朋打過招呼。
如果他真死於此次探寶,搞不好玄元宗立馬就會找上自己。
不得不說,魏凡這一手真挺厲害的,找的這個人各方面條件都符合。
不僅修為高,神識力強,而且還大有來頭,怪不得其當初能答應免去抵押條件。
“原來是玄元宗弟子,失敬。”宋賢面不動聲色,也是一臉微笑的回應。
與此同時,他心中暗自警惕起來,魏凡既找了這麼一個有來頭的人,為何還要遮遮掩掩?
他若與其一同前往山門,自己難道還敢動他們不成?
可他卻讓程宗元先一步來到這坊市等候,不讓其提前暴露,這就很值得說道了。
程宗元是玄元宗弟子,和自己一樣有家有業,如果他們打定黑吃黑的主意,確實不宜讓程宗元在落雲山現身。
因為自己一旦遇害,宗門弟子肯定會懷疑與之同行之人。
魏凡是個散修,四海為家,拍拍屁股走人就是,可程宗元卻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他一旦現身,肯定會被糾纏上,到時候會有很多麻煩。
“魏道友說,他把通往秘境的鑰匙存到了這裡坊市當鋪,剛好我到穆赫草原有點私事處理,所以提前到這等你們,這都等了一個多月了,你們要再不來,我都打算去邊西城拜會了。”程宗元好似漫不經心的微笑說了一句。
宋賢不知道他這句話是真是假,但足可看出,此人心思縝密,不管他是不是做好黑吃黑的準備,還是說怕宋賢擔心,至少是想到了一點。
“本來我還擔心那秘境內可能有危險,怕只有我跟魏道友兩人應付不了,程道友修為高深,有你相助,咱們此行就更有把握了。”
程宗元笑了笑:“宋掌教太謙虛了,我可是聽魏道友說過你的事蹟。你在西疆縣,一人獨戰三名修為高於你的修士,最終斬殺兩人,放眼整個西蜀郡,能做到這個的也不多。”
宋賢看了看他,目光又轉向魏凡:“魏道友是散修,程道友是玄元宗弟子,不知兩位是如何相識的?”
魏凡並未答話,從入了屋室後,他就如個透明人一般,坐在那裡一言不語,此刻聽著這話,仍是沒有回應。
“我之前在安奉縣任職,魏道友是安奉縣有名的煉器師。”
“原來如此。”宋賢不再多問他們的關係和底細:“魏道友,咱們此行是否要做什麼準備?或者購買一些東西?”
魏凡終於答話,他一臉的凝肅神色:“那秘境我也從未沒入內過,不知裡間有什麼危險。為了以防萬一,我勸兩位道友還是儘量多準備一些保命物品,今日就在此歇息,宋道友可在此坊市逛逛,需要什麼東西可以買下。我取了密匙後,咱們便前往無邊海。”
“好,那我先去準備了。”宋賢說罷,離了屋室。
……
“此人恐怕比你說的還要更強。”神識感應到他已遠走,程宗元虛望著外間,目光微閃。
魏凡疑惑的望著他:“你怎麼知道?”
“我能感覺得到。”程宗元手中一翻,拿出一個大型黑色圓筒,內裡爬出一隻銀灰色的蟲子,此刻其周身毛髮全部豎起,兩隻長長的觸角完全縮攏在一起。
見其這幅模樣,他眼角肌肉微不可查的跳動了一下,輕撫著蟲子的皮毛,似乎安撫其情緒。
“這麼說,連你也沒有把握?”魏凡看了眼那蟲子,眉頭緊皺。
“見機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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