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日時間眨眼便過。

掌教張士麟收徒訊息已經昭告宗門。

宋賢的府宅也變得熱鬧起來,不乏接觸過卻不相熟弟子前來拜訪道賀。

到了正式拜師之日,宗門各個主管及大大小小的頭目都來到張士麟府中慶賀,宋賢按照拜師流程一一與之行禮。

張渾元則在一旁給他介紹這些人身份。

“師弟,這位是本宗常長老。”張渾元介紹到最後一位端坐首座的老者時語氣明顯加重。

那是一名身形清瘦不苟言笑的老者,年紀雖已老邁,但坐姿筆挺,顯得不怒而威,一雙老眼透著寒芒。

“弟子見過常長老。”

宋賢如常向其行禮,老者面無表情沒有回應。

走完一系列流程後,他來到主位的張士麟跟前三叩九拜。

“徒兒拜見師傅。”

“好,好,好。”張士麟捻鬚微笑,伸出右掌,旁邊侍者便將早已準備好的物品奉上,乃是兩個精美的木盒,一個約莫三尺來長,另一個也有二尺長,卻是高出許多。

“賢兒,這兩件法器是為師替你挑選的。”張士麟開啟木盒,其中一個木盒內盛放著一柄三尺長的火紅利劍,其劍身篆刻著一行行精美圖案,宛若游龍。

“此乃游龍劍,是一件中品法器,內有十四層禁制,供你護身之用。為師希望你能努力修行,相信終有一日,你的修為會追趕上為師。”

“多謝師傅,徒兒必不負師傅厚望,定努力修行。”

“還有這個。”張士麟張開另一個木盒,其內盛放著一個青色葫蘆:“此乃飛天葫,內含六層禁制,是一件下品飛行法器,可供你代步之用。”

“謝師傅恩賜。”

“起來入座吧!”

“是。”宋賢應聲而起,在一旁落座。

張士麟拍了拍手掌,很快就有一群婢女手捧著玉盤魚貫而入,放置於各人案桌之上,掀開玉盤遮蓋的紅布,其上有數碟顏色各異的珍稀菜餚和一壺白瓷美酒。

“大家只管吃好喝好,這都是我私人珍藏的酒食,可沒有動用宗門一個子兒。”張士麟微笑說道,眾人皆附和的哈哈一笑。

宋賢夾起一塊鮮嫩的牛肉,反覆咀嚼,只覺香氣撲鼻,平生還從未吃過如此好的菜品。

當牛肉順著喉腸入腹,竟化作微弱靈氣沿著周身運轉,使靈海穴微微激盪。

這些並非普通菜餚,而是以妖獸血肉兼之各種靈藥靈草烹飪的食物,修行界稱之為靈食,顧名思義,是具有靈氣的食物。

未能辟穀的修行者和普通凡人一樣,每日都需要進食保持體力,靈食就是專給修行者供應的,既能飽腹,食之對修為也頗有好處。

只是靈食價格不低,一般修士大都吃不起,只有喜慶之日才會拿出來招待客人。

當然,一些大宗門大世家的重要子弟除外,修行界有不少富貴子弟一日三餐皆口啖靈食,成為助力修行的一部分。

酒宴自是賓主盡歡,宋賢初嘗靈酒靈食,不能自持,兼之今日又是主角,宗門各頭目皆輪番敬酒,最後竟喝的酩酊大醉。

………

嶺山鎮,入夜,烏雲蔽月,大雨傾盆,道路之上,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

鎮中人家早已閉戶,只有蛙鳴鳥叫之聲伴隨著呼啦啦大雨。

就在這樣的天氣下,鎮子南部的一座屋室內,卻是燈火通明,人聲沸騰。

但見內裡一群破落戶正圍著一個桌子吵嚷不休,卻是一群賭徒相聚,每個都彷彿打了雞血一般,精力充沛,對著賭桌上骰子大喊大叫。

“大,大,大。”其中一名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喊得尤為大聲,聲音已然嘶啞卻渾然不覺,一雙眼珠只僅僅盯著那碗中之骰。其身上只著一件單衣,卻有多處縫補,然而在這寒夜,卻絲毫不覺寒冷。

也不知多了過久,中年男子摸了摸口袋,身上最後一個銅板也輸了個乾淨,恨恨的咒罵了兩句,才紅著眼暗暗離開了屋內。

此時天光已然泛白,大雨雖歇,然白霧瀰漫。

男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察覺冷氣陣陣,他不停搓著手掌,雙臂緊捂著單衣,向前方走去。

直到辰時左右,才來到鎮上的一家屠戶場中。

只見一名膀大腰圓,滿臉肥肉橫生穿著滿身汙漬白色圍衣,裡間著一件短襯的老漢正在案板前剁肉,附近圍了不少男女,老漢熱情的招呼著眾人。

中年男子見此不敢上前,便在牆邊角落佝僂著身子等候,直到所有人買了肉離去,他才躡手躡腳來到案前。

那膀大腰圓,滿臉肥肉老漢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剁著碎肉,就好像他這人不存在一樣,與先前熱情招呼客人模樣判若兩人。

“老爹。”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半躬著身子,滿臉討好的笑容。

“小婿有件事和您老商議,城內張老爺家正在招募家塾教師,小婿有一個朋友,和張老爺能說得上話,或可引薦小婿前往。只是小婿如今身無分文,不好相托那朋友,因此欲向您老借幾個錢週轉,待被聘用之後錢財全部歸還。”

那屠戶老漢這才停下手中動作,抬起頭,口水直接噴在了他臉上。

“啊呸,就你這癩蛤蟆的樣子,還想去張老爺家教書。”

“也是我倒了八輩子血黴,把女兒嫁給你這現世寶。可憐我那女兒,嫁給你之後,一年也吃不上幾次肉,竟就病死了。”

“你倒好,天天賭博,把家裡宅院田產竟全部賣了。”

“像你這種不肖之子,打個燈籠在屎盆裡也難找,不知我是造了什麼孽,竟跟你攀了親,真是晦氣。”

老漢這一通開口破罵,說罷不再理他,轉身往屋裡去,裡間屠戶兒子聽到老爹叫罵,出來一看,見又是這個破落戶癩子,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旁邊的木棍氣洶洶迎了上來,口中喝罵。

“又來這裡做什麼,快滾,不然打斷你的腿。你這掃把星,晦氣的東西,給我滾遠點。”

中年瘦弱男子見他兇狠模樣,心下有些怯弱,本想轉身離去,但又身無分無,便鼓起勇氣道:“我…我兒身具靈根,已被送往青雲宗修行,早晚走上通天之道。”

屠戶兒子冷笑道:“還做著這春秋美夢,你兒去了八年都杳無音訊,定是死了。我早聽人說過,凡被送往青雲宗孩童,三五年就能透過考核,成為青雲宗正式弟子,若是一直沒有訊息,便是死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想天鵝屁吃,就你這德行,還想成為張老爺那樣的人。”

說著便抓起案板上的細末碎肉向他臉上扔去:“快滾快滾。”

中年瘦弱男子見他兇狠,無奈只得落荒而逃,行至鄉村土道間,只見一隻雞從一戶人家柵欄中飛出,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四下無人,便連忙跑上前去,一把將那雞抱在懷裡,快步離去。

行了小半天路,來到一個集市處,就地叫賣起那隻偷來的雞,希翼換上幾個銅子兒飽腹。

奈何這集市上都是熟人,許多人皆知他乃十里八鄉有名的賭棍破落戶,不知從哪偷了一隻雞,因此來來往往的人竟沒有一個花錢去買。

直到黃昏左右,男子正餓的飢腸轆轆之際,突然旁邊巷裡鑽出來一個十三四歲大小的孩子,一把拉過他的手,大叫道:“誒呀,堅伯,你怎麼在這裡,大傢伙到處找你,都快找瘋了。快,快隨我來。”

中年男子不知何事,一把甩開他的手:“幹什麼,我在這賣雞呢!你拉扯我幹什麼,賣不出去雞,你給我飯吃。”

那孩子道:“快回去吧!你家有貴客來了,張老爺千戶派了衙役給你報喜,說你家賢哥兒已成了青雲宗弟子,那衙役說,他騎快馬而來,張千戶坐著轎子再後面,稍候便到你家了。”

“胡說,又來逗我,去,去,去,我今日沒時間陪你玩兒。”

中年瘦弱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宋賢之父宋堅,自從家道敗落,輸光田產後,總有人拿他打趣玩笑,故而並不信此話,只當是小孩兒捉弄自己。

那孩子見他不信,突然靈機一動,一把搶過那地上被縛了腳的雞就跑。

“誒!我的雞,我的雞。別跑。”宋堅見雞被搶了,心下大急,連忙起身去追。

拐過幾個巷子,就見幾名鄉親圍在那搶雞的孩子面前詢問,見他到來,幾人大喜,全部迎了上來,七嘴八舌的推簇擁他而去。

聽了眾人言語,宋堅這才半信半疑的回到了家裡,但見門口繫著兩匹上等好馬,槐樹下又坐著兩名官差,破爛的家門外已圍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