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的記憶去哪兒了？10

第61

他一開口，趙堇初意識到問題所在，那個宋妮亞心智好像變幼稚了，一直在哭，嘴裡喊的也不再是鄭天，而是嘟囔著說自己考了第一名為什麼雞腿不給她吃一類的話。

宋妮亞喊著喊著，所有的吸血藤都像是進化了一樣，從嚶嚶嚶的哭聲，開始小嘴叭叭的說話。

幾百張嘴巴，同時開口，而且說的東西完全不同。

它們在發洩，它們在抱怨。

趙堇初仔細盯了一會兒，終於意識明白過來：“這些是宋妮亞二十年人生積攢的痛苦意識？”

從小時候牙牙學語開始，每一次吃虧委屈無處發洩，都積攢在心裡，最終變成了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宋妮亞真正的意識就藏在這些痛苦的意識裡，找到那唯一一個真實的，殺死她，才能徹底結束。

趙堇初皺著眉，試圖去聽清楚這些藤蔓在說什麼。

她每次一集中精力，精神值就哐哐往下掉。

花了一些時間，終於把所有藤蔓的抱怨都縷順成一條故事線。

宋妮亞成長在一個三胎家庭。

她是老二，上面有一個姐姐，下面有一個弟弟。

姐姐學習好要強，弟弟是男生年紀小機靈嘴甜會來事。

在兩個人的襯托下，她顯得普通，學習不錯，但不如姐姐，還算會看眼色但不如弟弟。

他們家是普通家庭，對普通家庭來說，養育三個孩子是很吃力的，有限的資源，有限的愛，就導致了想要得到就要去爭，就要被看到。

可在姐姐弟弟的襯托下，她太普通了，普通到像是個透明人。

她想學弟弟哭鬧以獲得關注，但在弟弟身上好用的辦法，在她身上就完全無效。

弟弟用玩具打了她腦袋，她哭，媽媽厭煩，不斷提醒她弟弟還小，跟弟弟計較什麼。

她拿玩具打回去，弟弟哭，媽媽瘋了，指責她小小年紀心思惡毒，竟然要試圖謀殺弟弟。

最終，她只能得到母親厭棄警惕的眼神，以及被仍在屋子裡不許出來的下場。

為了得到一點愛，宋妮亞決定，要做三個孩子裡最聽話的那一個。

她會默默的拖地打掃，會每天給全家人準備早餐，會把家裡的浴缸擦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灰塵，會學習很好，每次都能得到獎狀回家。

她穿姐姐的舊衣服不再哭鬧，也不再跟弟弟搶雞腿，不再為弟弟故意劃花了她的作業本而哭泣。

果然，她被看到了。

她會聽到媽媽欣慰的誇她懂事，聽到爸爸嘆氣說家裡只有她不讓人操心，會被摸摸頭得到一個鼓勵跟表達辛苦的擁抱。

她想要更多，但她看爸媽的眼神就知道，她只能得到這麼多。

高中後，她戀愛了，是她的同班同學。

說實話，那個男生長相普通，學習也普通，可她還是喜歡上他了。

那天放假，男生偷開著爸爸的車出來炫耀，結果撞了她，把她撞出去三米遠，她疼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男生驚慌失措，用一種關懷真切的眼神看她，詢問她有沒有事，她竟然心動了，那是第一次有一種暖流在身體裡流淌，好像她在被愛著。

她努力爬起來，露出大大的微笑，搖頭：“沒事呀”

她的反應讓那男生呆滯。

她的傷養了一個月，家裡人都不知道她受傷了，她每天還是照舊，起床做早飯，打掃家裡，擦浴缸，幹完去上學，但她每天都很開心，因為那個男生每天早上都會送她一杯奶茶，關心詢問她有沒有事。

男生朋友會打趣起鬨，說是不是暗戀她，男生只能尷尬撓頭，一句話不說。

宋妮亞臉紅心跳，她覺得那個男生是喜歡她的，要不然怎麼會給她送奶茶，還用那種關懷的眼神看著她呢？

後來，她跟男生在一起了。

高中畢業，那個男生跟她說了分手。

分手理由是什麼來著？她快忘乾淨了，只記得男生看她的眼神在那一刻竟然跟他爸媽看她的眼神是一樣的。

居高臨下的打量批評，淡淡的嫌棄，然後鄙夷無視她的情緒崩潰。

奧，那個男生說，當初給她送奶茶，不過是希望她不要把被車撞的事告訴家裡，到時候他會被他爸收拾。

他也是第一次見這麼蠢的，出車禍不知道去醫院看病，硬是挺著，喝個罪魁禍首送的奶茶，竟然愛上罪魁禍首了。

上趕著倒貼，不要白不要。

她哭了一個月，暴瘦十五斤，慶幸的是家裡人都沒發現她的變化。

在她高考結束那個月，爸媽姐弟四人出去玩，出了車禍，四人全部斃命，對方賠了一大筆錢。

就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鄭天。

鄭天真的是個很體貼的男人，陪她渡過了人生最艱難的一段時間。

很快，他們戀愛了。

戀愛一個月，鄭天給了她公寓鑰匙，她會每天都去，幫他把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

戀愛兩個月，花掉了她三個月的生活費。

戀愛三個月，她懷孕了。

第四個月，孩子流產。

她沒有跟鄭天分手，她捨不得，而且鄭天說的是對的，他們只是大學生，有孩子也不能生下來，只能打了。

流產那天，她莫名被一個叫打工人的系統繫結，說她做任務可以賺錢，說她本來將死，做任務還可以續命。

她沒反抗，就乖乖做了。

她在班裡是班長，班裡有個學生叫趙堇初，她學習成績是第一名，但太不合群了。

莫名的，宋妮亞在趙堇初身上看到了自己，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她莫名覺得心疼。

她開始藉著各種各樣的班裡的名義出現在趙堇初身邊，跟她一起吃飯，一起玩。

趙堇初很難約，每次吃飯都是AA制，不讓她請客。

聽說趙堇初自己一個人住，她想去幫她打掃一下家裡，也被趙堇初拒絕了。

她很難過，想表明是朋友之間的互幫互助，趙堇初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那是第一次，宋妮亞被一個人的眼神刺到了。

也是那一次她意識到，趙堇初跟她不是一類人，趙堇初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眼神跟意見，在她身邊久了，她竟然被她身上的堅定給刺到，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陰溝裡的老鼠。

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