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明月高懸。

客廳裡,顧家的私人首席醫生丹尼爾博士,拿著厚厚的一沓檢查結果,講解雲惜月的身體狀況。

這位來自D國的資深醫學專家,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嚴肅說道:

“患者長期遭受虐待,身體狀況極為堪憂。

身上的外傷暫且不提,現在最突出的問題有兩個。

一,營養不良。

她的身體太過消瘦,體重嚴重低於正常標準。

這導致她身體極度貧血、低血糖。

二,胃部疾病。

經過檢查我們發現她患有胃潰瘍,胃黏膜嚴重損傷。

由於胃部潰瘍太過嚴重,會引起患者頻繁的胃痛、胃脹、噁心、嘔吐等症狀。

這也導致患者無法正常進食和消化,那麼她的身體也就無法獲得足夠的營養,來維持她的身體機能。

可現下她的身體又急需營養,營養針無法全面滿足。

這也就形成了一個惡性迴圈。

我本來建議先讓患者養兩個星期,再做潰瘍部分的切除手術。

雖然做手術是最快速有效的方法,但同時也有一定的風險,對於患者現在的身體狀況來說,有些無法承受。

好在徐先生為她把完脈後,建議用中醫的藥療加食療。

這個過程雖然見效要慢一點,但是對於患者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是最好的方法。

對了,還有一點需要注意。

看患者檢查前的神情和表現,我懷疑她有抑鬱傾向,可能還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簡稱PTSD。

至於是否還有其他方面的心理疾病,因為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只能等趙醫生回來了。”

丹尼爾醫生說完,客廳裡陷入一片寂靜。

顧寒州眉頭緊鎖,心裡有股複雜的情緒在翻湧,只覺得酸澀難耐。

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

虎毒不食子啊,誰能想到雲錦玉作為一個母親會如此狠心。

方元義心如刀絞,喘著粗氣,像是一臺破舊的拉風箱。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顧權輕嘆一聲:“老哥,別自責了,這也不是你的錯。

當下最重要的是好好調理惜月的身體,也不用太過擔心,仔細養著慢慢就康復了。

不過傷害惜月的那些人,老哥準備怎麼處理,難道就這麼放過他們嗎?”

方元義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他們雖然可恨,但畢竟是惜月的至親……”

想到雲惜月遍體鱗傷的身體和那雙充滿了哀傷的眼眸,顧寒州突然出聲:“至親也不能這麼對待惜月吧,他們根本不配得到原諒。”

方元義囁囁道:“我心中也難平,可是…可是,我又有什麼資格指責他們。”

他沒盡到一個做爺爺的責任。

同時又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雲錦玉變成今天這副瘋癲的模樣,是他兒子的過錯。

方回是個負心漢, 他拋妻棄女。

但說到底方回也是受害者。

年輕時方回已有戀人,就是如今私奔國外的那位初戀。

當初雲錦玉對方回一見鍾情,她仗著家世背景,硬生生拆散了他們。

方回迫於對戀人的保護,不得不妥協和雲錦玉在一起。

沒多久在雲錦玉的強壓下,方回和她結了婚。

可婚後的生活並不幸福。

雲錦玉她性格極端偏執,方回不能和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人說話,不能對別人笑,去哪都要經過她的同意。

他不能有自已的生活圈,不能有朋友,不能交際。

不能出去工作,每天都要在家陪著她。

沒有自由和快樂,像是生活在一座牢籠。

如此壓抑的生活下,方回過得很痛苦。

他也試過想要改變雲錦玉,但稍有動作,引起雲錦玉一絲不滿,她就會大發脾氣,甚至以各種極端的方式威脅他。

雲惜月的出生,為這個家庭帶來了一些好的轉機。

對於雲惜月,方回是真的很愛她。

但是他並不敢過多的表現出來,因為方錦玉看到了會發瘋。

他的目光永遠只能看向方錦玉,即使自已的女兒也不行。

最終,在雲惜月十歲的時候,方回和初戀偷跑去了國外。

這對方回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孽緣啊!

可憐惜月,承受了所有。

方元義心中愁腸百結,淚眼渾濁:“事已發生,誰對誰錯都已經不重要了,只希望惜月她以後不要再受到傷害。”

……

第二天一早,丹尼爾和徐老為雲惜月制定了詳細的康復計劃。

雲惜月睡至中午才醒過來。

睡醒後的她,看到陌生的環境和守在床邊的陌生護工,就像驚弓之鳥一般,不由自主的害怕。

午餐時間到,她現在只能吃流食。

廚房按照徐醫生的吩咐煮來營養粥。

任由幾個醫生、護工以及傭人試了個遍,都無法把她從床底下喊出來。

強制把她拉出來肯定是不行的,只會引起她更激烈的反應。

丹尼爾醫生趴在地上跟雲惜月說了很多話,可她一直蜷縮著身子把頭埋在膝蓋中,不給予任何反應。

最後他只好無奈地把粥放至她身邊的地板上。

方元義昨夜憂思過重,病情惡化,早上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雲惜月的事情已經解決,方元義感覺自已死的沒有遺憾了。

他不願意接受治療,強烈要求顧權把他送回家裡。

中醫聖手徐老為方元義把完脈後也搖了搖頭,各個臟器衰竭,已經是回天乏術了。

顧權只好不再相勸。

最後由顧寒州親自帶領家裡的醫療救護車,把他送了回去。

留下兩個護工照顧方元義,顧寒州回了公司。

最近顧氏開發了幾個大專案,公司裡還有大量的工作等著他去處理。

忙碌了一天,夜晚,顧寒州才披著一身星光回來。

剛踏入客廳大門,丹尼爾便匆匆迎了上來,向他稟報了雲惜月的情況。

“雲小姐躲在床底下不願出來,午飯和晚飯也沒吃。”

顧寒州的眉頭緊鎖:“我去看看。”

推開門,房間裡靜悄悄的。

沉穩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裡迴盪,雲惜月猛然抖了一下身子。

身體蜷縮的更緊,頭也埋的更深。

顧寒州緩緩蹲下身子,歪著頭目光投向床底。

“惜月,是我。”

顧寒州的聲音溫柔且低緩,他很怕自已稍微大一點聲音,就嚇到這個瘦瘦小小的人兒。

不甚熟悉的聲音讓雲惜月猛然抬起頭來。

她聽出來了,是昨天帶他出來的那個男人。

只看了一眼,雲惜月又重新把頭埋了下去。

顧寒州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與無助,繼續柔聲道:

“惜月,別怕,這裡不會有任何人傷害你,你出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