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翊帶著紅紅和山川一起,去的是縣城。

過幾天要祭灶神,他特意給兩個小子各買了身棗紅色的衣裳,還有一雙新鞋。

秋霜見了,直接抱怨,“你怎麼不給自己買鞋?難道真要我給你做?”

雖然她不太懂,可隱約明白,好像給男人做鞋、做衣裳之類的事,是小情人或者夫妻之間的小情趣。

虞翊橫眉過來,把屋樑指了指,“這房子的地契,本大爺可才給你,你就要過河拆橋?”

秋霜一愣,隨後使勁點頭,“做,做,我給你做,行了吧?”

虞翊手臂一甩,徑直去院中,打了套拳,掩飾喜悅。

家鷹雖然收了他送的衣裳和鞋,還是忍不住,揹著他,狠狠啐了好幾口。

家亮不懂,也學著大哥的樣,吐口唾沫,算是響應。

五日後,小年到。

秋霜讓家鷹找了些禮物在昨日就送給周老夫子,也算是讓師生一場的情誼趨於圓滿。

明年,她打算送兩個兒子去陳秉巖那學習,只是,她還未想好,是什麼時候送。

虞翊天天吵嚷,問鞋什麼時候做好。

做鞋看似簡單,卻工序複雜,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好一雙,秋霜被他吵得天天晚上忙到深夜。

就因這件事,家鷹還是去找他吵了一架。

虞翊才不再催促,還讓她慢慢做,他不急。

氣的秋霜一整天都不搭理他,直到今天小年祭灶神。

在院子裡祭灶神放鞭炮的時候,她才放下針線,歇歇眼睛。

可她和紅紅不能參加,‘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民間風俗,她雖然不屑一顧,可也知道應該遵守。

紅紅按捺不住好奇,跪在榻上,在窗臺朝外偷看。

只見陳舊的灶王像被放置在條案上方,正中間放著昨夜滷製好的豬頭,一條整魚,擺放在燒的軟爛的羊肉大盆裡,寓意魚羊鮮,整年飯菜有滋味。

旁邊擺放著糖果、點心,還有山川昨天特製的豆沙團糯米糕。

不僅這些,還有一碗清水,一小捆秣草。

在鞭炮中,給灶王像嘴裡,象徵性塗上關東糖,寓意灶王爺上天多言好事,保佑一年順遂甜蜜。

在鞭炮中,點燃秣草,燒掉舊的灶王像和所有食物。

打扮成灶王爺的姜漢,和扮成灶王婆的平原,圍著火堆不斷跳躍,俗稱‘跳灶王’,直至火勢漸滅,鞭炮炸完。

整個流程下來,莊重又詼諧,家鷹和家亮作為兒子,著一身一直都跪在院中,等整個儀式結束,才起來。

等到除夕夜,在灶膛前的牆上貼上新的灶王爺畫像,這場儀式才算真正結束。

秋霜都不知道,他們幾個大男人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

還沒等她明白,小年飯就擺滿大桌。

作為長子,家鷹當仁不讓給每個男人敬酒,秋霜坐他身側,笑意盈盈看越來越有派頭的兒子,一舉一動。

她則什麼都不管,除了給紅紅夾菜,便是自己逍遙享受。

作為小年飯,山川自然是拿出渾身解數,不僅有平常大家愛吃的菜,還有許多他自己琢磨出來的新菜式。

一盆叫做山煮羊的羊湯,她和紅紅,幾乎吃下一大半。

坐在不遠處的虞翊見她喜歡,直接放到她面前,嘴裡還嫌棄不停,“就沒見過像你這樣不斯文的吃相。”

秋霜到嘴邊的謝謝,被他這句話,成功噎回去。

“不理他,紅紅,咱們娘倆吃。”

甜杏仁和花椒,夾雜在燉煮軟爛的羊肉裡,清香中帶點微微的麻,在加上山泉水的甘甜,簡直是人間美味。

母女倆吃完就下桌,方便男人們繼續喝酒閒聊。

等到秋霜把最後的鞋幫和鞋底合上,酒桌上的氣氛,好像開始有點不對勁。

楚雄和石河,開始和平原爭吵起來,起因就是家鷹提到年夜飯上的酒水該喝哪一種。

男人們喝過酒就會幼稚,秋霜穿書前身處的環境,早就深以為然,當家亮獻寶似的,來告訴她時,她直接冷嗤一聲,把鞋子塞他手上,“拿去給虞翊,別管他們,你們吃好喝好就行。一個個的,德性。”

虞翊得了鞋,直接在桌邊穿起來,隨後在堂屋裡走動兩圈,炫耀的神色,太過明顯。

男人們全都假裝沒見,剛才的爭吵瞬間消失,吃喝敬酒,好不熱鬧。

明天二十五,要跳火盆,該準備木柴的,該準備銅盆的,各自去忙碌。

虞翊故意在家鷹面前不斷嘚瑟,引來少年好幾個白眼。

等大家忙活完,男人們帶著孩子們在院子裡放鞭炮,秋霜則是早早洗漱上床。

等到她睡醒,已經是初陽升出圍牆,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一大早,稀稀落落的鞭炮聲,在鎮上的各處響起。

秋霜沒管這些,今天,她要帶發財,出去轉一轉。

哪知,剛一出門,就遇到披頭散髮的黃嫂,正在巷子口,和她家男人黃大成,打在一處。

街鄰們全都圍攏過來,七嘴八舌中,秋霜才瞭解個大概。

黃大成在外包養的小妾跑了,捲走他所有錢財,他無路可去,只好灰溜溜回家。

哪知黃嫂是個氣性大的,得知內情後,說什麼也不讓他進門。

一來二往,就這樣兩人打起來。

秋霜蹙眉,她不喜歡看這些,想要帶著發財繞路走。

哪知,隔壁的張嫂見到她,一把拽住,嘴皮子利索的如同倒豆。

“秋霜啊,黃嫂可是在你家幫過忙的,她家遇到事兒,你可不能站幹岸,大家夥兒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秋霜窘在當場,她不知,居然還能被人這麼拿捏,當即也顧不上許多,冷凜道,“我該怎麼幫?該給的工錢分文未少,這糟心事怎麼就到我頭上?你來說說

難道在我家幫過工的,我就要管她生死?天底下沒這個道理。大家說是不是?”

秋霜聲音越來越大,她直直站在黃嫂面前,“黃嫂,你自己說說,我家對你怎麼樣?做人要講良心,昧心窩子的話,可不能亂講,老天看著呢。”

黃嫂本來被自家男人氣懵,這會被秋霜責問,一時語塞,嘴角囁嚅,說不出一個字。

張嫂本想著,秋霜臉皮薄,眾目睽睽之下,總會拿出點銀子出來,讓這兩口子先好好過個年。

沒想到她顯然不想搭理這茬,不僅如此,還瞬間抓住核心,扭轉局面。

周遭瞬間安靜,秋霜繞開眾人,帶上發財,走的從容。

本來想要愜意散步的好心情,瞬間消散。

她暗暗決定,以後要找幫工的人,一定要提前都說清楚,不然,還會遇到這樣的糟心事。

回去時,人群已經散去,除了地上依稀可見的幾點血跡,好像那一場吵鬧,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