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嫂雖然有些毛病,秋霜現在有些不喜歡,可她還是靠譜的。

等到深夜,給倆小子找夫子的事兒,已經有眉目了。

鎮東頭有個古稀老舉人姓周,一直在老家當夫子,現在被接到女兒家來養老,閒來無事,就想繼續老本行。

一來解悶,二來也有些束脩,可以給女兒貼補家用。

短期授課,女兒也同意,不拘給多少束脩,如若長期,老夫子精力不濟還教不了。

秋霜大喜,連夜給兩個兒子準備紙筆墨硯,好在這些東西,家裡還有,雖不多,應付眼前還是夠。

她只需把束脩準備好就行。

秋霜故意包了兩個紅封,一個裡面裝二兩散銀,一個裡面裝五兩整銀,還是新的。

她要試探,這位周老夫子,是不是貪財的人。

如果不是,高風亮節,值得,以後還跟他學。

如果是,大不了只做這一次買賣。

家鷹默默準備東西,神色淡然。

家亮不想去,哭鬧著朝她懷裡鑽,鼻涕眼淚糊她一身。

其他幾個男人,笑得前仰後合。

家亮越發哭的傷心。

虞翊沒想到秋霜有這樣的覺悟,眼神凝視,自然多停留幾次。

翌日,一大早,石河起來,要把兩個孩子送到鎮東頭去,第一天,秋霜還是決定一起去,和夫子行禮送禮物,沒她督陣,她怕家亮嚇的跑掉。

把家裡巡睃一圈,最後聽從石河的建議,準備拿家裡有的一掛肉和十個雞蛋。

這些東西,是現在拿著錢,都不一定買得到的好東西。

兩人有商有量,正在堂屋裝東西。

虞翊和姜漢出來,今天,虞翊總算不需要喝湯藥,姜漢打算趁著沒下雪,帶主子出去適應適應,等到地上好走,就要回京去了。

陳秉巖要等家裡來人接,三人準備一起出門慢慢走走。

看著三人出門的身影,秋霜把東西一一放進竹籃,惆悵無比,“唉,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走吧···”隨後又扯起嗓子喊,“家亮,家亮你起來了沒有啊?”

石河想說的話,被這最後一句,嚥了回去。

都走了,我還在,一輩子都在你們身邊。

只能等以後的機會,說出口了。

酸澀間,石河站起來,去廚房端早飯。

家亮淚珠子掛眼睫毛,到早飯用完,都還沒擦乾。

家紅在旁邊,不斷羞羞臉,氣的家亮,又是一通哀嚎。

家鷹看孃親不斷進出忙碌,直接給吵鬧的家亮後腦勺拍上一巴掌,“吵,吵,孃親一大早為了你,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你若再鬧,等會在學堂看我怎麼削你。”

家亮趕緊捂住嘴巴,趕緊用飯,趕緊戴好秋霜給他的毛帽子。

雪太厚,不能坐牛車,只能走路。

家紅在廚房門口,小臉紅撲撲的,笑著搖手,“哥哥們再見,好好認字哦,紅紅等哥哥們回來吃好吃的。”

家鷹攙扶秋霜,石河提籃子,只有家亮,一步一回頭,又要紅眼眶掉眼淚時,家鷹朝他舉起拳頭。眼淚倏地滾下來,被他快速擦掉。

“還有一個月,還有一個月,等我過完生日,我又大一歲,才不怕你。”

咕噥間,秋霜去扯他帽子戴好,捏了把耳垂,“傻小子,你大一歲,你哥不大的?明年六月,你哥也十一歲了,還是比你大。”

家亮又要癟嘴,秋霜掏出個飴糖,直接連糯米紙,塞他嘴裡,“乖,不哭,多認些字,超過你哥哥。”

家亮這才破涕為笑。

鎮東頭王家。

周老夫子聽說從今天開始,一大早就起來,束髮梳須,換衣裳焚香,忙的不亦說乎。

他女兒周青,四十開外,面闊臉圓,眉寬眼大,兒子已經娶妻,就等著抱孫子。

一早見老父親精神矍鑠,心內欣慰,對於昨晚的選擇,越發覺得是正確的。

更主要的是,全鎮的人,現在都知道,住在三道井巷子的那寡婦,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隨便救一個,就是大富貴出身。

這才搬來鎮上沒多久,已經救過三個,全都不是平頭百姓。

黃嫂和她走的近,有些內裡的門道,自然知道的更多。

她也想攀交,苦於無門道。

沒想到猝然間,因為自己的老父親,就這麼被黃嫂給牽上線。

人家現在她家做飯,聽說沒多久,已經給過兩次銀子。

她也讀過些書,知道醫術可不是撞大運才會的,沒點真本事,可不行。

可見是個肚子有貨還低調的女人。

秋霜一身緋紅色的襖子,外面的披風還是洗的發白的棕紅色。

頭上一根木簪隨意挽起,全身首飾,也就是一對發黑的銀耳璫。

周青喜歡和不張揚也不聒噪的女人打交道,一看秋霜不卑不亢的模樣,她就打心底喜歡。

簡單寒暄後,秋霜把兩個兒子拉麵前,先朝周老夫子微微萬福,然後讓兩個兒子跪下,給夫子恭敬磕頭三個。

家鷹一點都不怵,落落大方行禮。

家亮嚇得臉發白,渾身都在抖,好在孃親在跟前,他磕磕絆絆,禮數總算周全。

周老夫子一身湛藍色雲紋暗花襖袍,頭上同色諸葛巾,整個人並不嚴肅,相反還有些健談開朗,他笑呵呵連連點頭,不斷手擼少得可憐的幾根鬚發。

秋霜朝大兒子使了個眼色。

然後讓石河把禮物籃子留下,便告辭離開。

周青有心討好,一直熱情送出門,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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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少了兒子們,特別是吵鬧的家亮,秋霜還有些不適應,拿針線,看窗外,不知要做什麼。

如果不是黃嫂,她還不知道,里正家,此刻被圍的水洩不通。

縣上有貴人來,給每家送兩斤米,不過要在一張寫了字的紙上畫押才給。

她得了信兒,才去領米回來。

秋霜想去見識一番,也好了解一下,書裡兒子長大後的情敵,到底是何方神聖。

虞翊把手裡的書放下,也想去看看。

秋霜見陳秉巖沒人說話,也拉他一起。

現在,陳秉巖就像她大哥,秋霜有事,總喜歡和他說道說道。

石河也想去,可家裡的牛啊馬的,還有打井水,洗茅廁,沒一刻不需要他。

他實在走不開。

姜漢看穿他心思,把活計接過來,石河悄悄走秋霜後面,時不時伸手,怕她摔著。

虞翊瞧了又瞧,石河跟來,讓他有些煩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