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刺史府。

苻洛叫來平規議事。

苻洛將平規視為最為親信的心腹,向來對他無話不談,待得平規坐定,開門見山的就說道:

“平卿,我剛剛接到王上詔令,令我西赴益州,我心甚是不安,望卿能為我分憂。”

“使君,萬不可應詔啊!”

“卿可有教我?”

“使君剛剛回到幽州,王上就如此著急將你調任他州,若不是小人讒言惑主,便是王上心生反悔,欲謀除去使君。”

“你所說小人可是指的梁讜?”

“八九不離十。使君,你想想,你跟梁讜有奪妻之恨、殺僕之仇,他豈能輕易放棄報仇的機會?使君若應詔奔赴益州,必然要經過襄陽,而襄陽乃是梁讜從弟之防區,此行不啻羊入虎口!”

“平卿,如之奈何?”

“使君,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舉幽州之師,殺入長安,清君側,擒苻堅,取而代之!”

“此事真可濟乎?”

“劉裕說使君有帝王之氣,恐怕就要應驗在此事之上!”

“茲事體大,待我召集眾官屬商議之後,再行決定。”

……

三日後,玄菟太守吉貞、遼東太守趙贊、昌黎太守王蘊、遼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傑、牧官都尉魏敷等幽州屬官被召入刺史府。

苻洛待眾人坐定,聲音無比沉痛的說道:

“我乃太祖血脈、帝室至親,又立有滅代之大功,卻不受王上看重,常將我置於邊疆荒僻之地。近日王上又受小人挑撥,令我改任益州,實則欲令梁成殺我於襄陽!我欲起兵抗之,諸公可願助我?”

昌黎太守王蘊略一沉吟後,說道:

“使君所說小人指的是誰?”

苻洛說道:

“中書令梁讜!”

王蘊說道:

“使君說梁讜向王上進讒言,可有什麼證據?”

苻洛怫然不悅的說道:

“還須什麼證據?!梁讜匹夫與我有奪妻之恨、殺僕之仇,前些日子又唆使王上殺我,不是他還能有誰?”

王蘊見苻洛發怒,不敢再多言。

北平太守皇甫傑此時卻出聲建議道:

“若僅憑我幽州一州之力舉兵南下,實力仍顯單薄,不若遣使去往鮮卑、烏桓、高句麗、百濟、新羅、休忍諸國,跟他們各借兵數萬,則更添勝算。”

皇甫傑此言一出,其餘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苻洛見眾屬官紛紛贊同借兵,只好從善如流的說道:

“皇甫公此言甚合我意。明日,我即遣使去諸國借兵。”

……

又過得三日,使者返回,俱都說鮮卑、烏桓、高句麗、百濟、新羅、休忍諸國不肯借兵。

當天,刺史府再度議事,幽州上下官員聽說諸國拒絕借兵之後,幾乎眾口一致的反對舉兵謀反。

王蘊首先說道:

“諸國不肯借兵,可見天命不在我幽州。事既不濟,使君何不遵從詔令,去往益州赴任。”

平規說道:

“去益州赴任?你說得倒是輕巧!若使君赴任途中遭梁成襲殺,誰來擔此重責?”

王蘊又說:

“梁成身為大秦臣子,豈敢擅殺大臣?”

“哼!又不是你自已身處危局之中,當然這麼說了!”

苻洛眼見平規和王蘊爭論,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時,遼東太守趙贊卻出言勸道:

“現在諸國不肯借兵,使君所謀之事,確是難成。若使君真的害怕益州之行,不如遣使表奏王上,乞求繼續留任幽州,以王上之寬仁,必不會不允。”

玄菟太守吉貞聽罷,也立即表示附議。

趙贊和吉貞曾經跟隨苻洛討伐鮮卑代國,也算是苻洛的心腹之一。苻洛可以不理會王蘊等人的反對意見,但是對於趙贊和吉貞的建議,卻不能不加以重視。

因此,苻洛在聽了二人的意見之後,對是否舉兵謀反,開始有點舉棋不定了。

苻洛一時委決不了,只得宣佈散會。

……

當天晚上,平規正在自已書房中就著昏暗的油燈看書,忽然有一名僕役前來稟報道:

“稟告郎君,有一名艾姓小娘子求見,說是一位叫什麼劉裕的小郎君派她前來的。”

平規一聽劉裕的名字,知道來人必有要事,忙吩咐僕役將人迎進府來。

不多會,平規便在客廳見到了艾莉絲和抖如篩糠的梁勝。

艾莉絲將劉裕交給她的說辭,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

平規聽完後臉色劇變,緊接著又看了看梁勝的口供,再向梁勝求證一遍,結果與艾莉絲說的並無二致。

平規頓時憂急如焚,忙對艾莉絲說道:

“艾娘子,你先在我府裡稍事休息,我得帶著這個匹夫去見使君。”

艾莉絲知道幽州馬上就要起事,怎麼可能願意在此多待,忙推辭道:

“我還得馬上趕回去向劉郎君覆命,這就告辭了。”

平規只好說道:

“娘子請走好。”

待僕役將艾莉絲送出府後,平規立即帶著梁勝急匆匆趕往刺史府求見苻洛。

……

幾乎與此同時,昌黎太守王蘊、遼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傑、牧官都尉魏敷等人也在館驛密謀收捕苻洛、平規等一干人。

王蘊首先說道:

“行唐公德薄而貪婪,又無君臨天下的人望,我等如跟隨他孤注一擲,必將身死族滅啊!”

遼西太守王琳點了點頭,附和道:

“王公此言甚是有理。行唐公既然不顧我等死活,一意孤行,我等我只能效仿呂世明,收捕行唐公以向朝廷請功了。”

呂世明也就是呂光,世明是呂光的字。

牧官都尉魏敷也拍案說道:

“我可率本部人馬攻擊刺史府,收捕行唐公。諸公的部曲則可前去收捕平規等人。”

皇甫傑則補充道:

“我等還可先行派人快馬馳往長安,密告王上。”

……

可是,他們這邊還沒商量好呢,卻已經被苻洛安插在館驛的暗探得到了訊息。

……

刺史府。

苻洛一眼瞧見瑟瑟發抖的梁勝,吃驚的問道:

“這……這不是梁讜老匹夫的從弟梁勝嗎?他怎會在此出現?”

平規並未答話,徑直上前將艾莉絲帶來的口供交給了苻洛。

苻洛看完口供,當即破口大罵:

“好你個苻堅頭!你為何如此偏聽偏信?!好你個梁讜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苻堅頭就是苻堅,堅頭是苻堅的小名。

平規說道:

“使君,速速起兵吧!”

苻洛說道:

“容我再想想。”

平規說道:

“人家已經將刀架在脖子之上了,使君難道還下不了決心嗎?”

平規話音剛落,館驛的那位暗探已經進到廳內。

暗探看了看苻洛,又看了看平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苻洛說道:

“他是我之心腹,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暗探這才說道:

“王蘊等人正在館驛密謀收捕使君!”

平規趁機再度進言:

“現在事情已經敗露,使君若再不下決斷,我等都將成為別人刀下亡魂!”

苻洛咬了咬牙,拔出劍來一劍捅進了梁勝的心窩裡,然後說道:

“他們不仁,也休怪我翻臉無情了。我決定了,明日就召集三軍,舉兵南下!平卿,你現在速速點齊三千兵馬,前去館驛捕殺王蘊等賊子,一個不留!”

在王蘊等人準備離開館驛各自行動的時候,他們絕望的發現,他們已經被平規帶人重重包圍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們以及他們手下所有部曲私兵悉數被斬殺,整個館驛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