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晨跟著皂洩出了賭坊大廳後門後,又經過幾個月亮門,再穿過一條長長的九曲迴廊,這才來到了一個高大的庫房前面。
進入庫房後,皂洩沏了一壺茶湯,招呼丁晨坐好後,就去錢庫裡取錢去了。
庫房裡有兩排守衛,每排七名,一個個披盔戴甲,背弓挎刀,神色肅穆,一臉的殺氣騰騰。尤其當丁晨看向他們時,只覺得他們瞧向他的眼神冷如寒冰,如有實質。
這個九遊賭坊果然不簡單啊,竟然還豢養了私兵!
丁晨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手掌微一顫抖,差點就將一碗茶湯打翻在地。
“他們不會是想在這裡殺人越貨吧?”
丁晨頓時好生緊張,心裡面不由一陣胡思亂想。
“咦?丁公,你怎麼渾身在發抖?別怕,我們九遊賭坊這裡安全得很,誰敢在我們這裡撒野,我們定將他大卸八塊、亂刀分屍!”
不知道什麼時候,皂洩已經拎著一袋子金餅,來到了丁晨身邊,不僅陰陽怪氣的出言威脅,而且還將“大卸八塊、亂刀分屍”這兩個詞說得特別重。
似乎是為了有意配合皂洩的恐嚇話語,只聽“鏘鏘”數聲輕響,那些私兵竟然不約而同的拔刀出鞘了!而且拔刀之後,他們還整齊劃一的大吼了一聲!
這一切配合得如此絲絲入扣、天衣無縫,彷彿他們曾經按照某個劇本,演練過很多次一般。
丁晨見他們竟然敢如此這般赤裸裸威脅於他,想起被九遊賭坊害死的兒子,心裡面不僅不再害怕了,反而有一股熱血湧上腦門,橫眉怒目之下自是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沉聲質問: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是想謀財害命嗎?”
皂洩本以為使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嚇唬丁晨一下,丁晨就會乖乖的主動吐出所贏錢財,沒曾想丁晨不僅毫無懼色,竟還敢怒形於色的質問於他,一時之間不由愣住了,心裡面不停的惡毒咒罵:
“好你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你現在識趣吐出來,我還能饒你一命。待會等你出門,你不僅保不住這些錢財,你自已也將死無葬身之地!”
皂洩以前自然也是見過一些不受他們這種威脅的賭徒,定了定心神,輕咳一聲掩飾尷尬,然後陪著笑臉說道:
“咳!丁公,你可是我們九遊賭坊的貴賓,我們哪裡敢對你不敬啊?”
皂洩說完,又轉身對著那些私兵喝罵:
“一群無知丘八!亂拔什麼刀?瞎吼什麼?嚇壞我們的貴賓,小心我將你們一鍋給燉了!”
私兵們默不作聲,當即還刀入鞘。
皂洩呵斥完那些私兵,將那袋金餅遞給丁晨,又繼續對著丁晨陪笑道:
“丁公,這是你的賠付,還請收好。丁公身攜巨財,還是早點離開本賭坊的為好,以免被有心人覬覦。”
丁晨接過錢袋,道了一聲謝,然後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去。
而劉裕這邊,他才剛剛踏出賭坊大門,就看見劉毅一個人蹲在賭坊圍牆邊的一個角落,一邊不停的扇自已的耳光,還一邊不停的咒罵自已:
“叫你一直押雜彩!蠢豬!蠢豬!……”
“扇自已耳光有什麼用?你若不下定決心戒賭,你下次還得扇自已的耳光!自已前世每次輸得精光時,不也是跟他一樣,每次都痛打自已耳光嗎?”
劉裕想起前世的自已,心頭轉念間,不覺起了同病相憐之心,走上前去拍了拍劉毅的肩膀,溫言勸慰道:
“別扇了。這世上,比你還慘的賭鬼多如過江之鯽。”
劉毅仰起有些紅腫的臉龐,眼裡滿是無助和迷茫,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
“真的嗎?真的還有比我更慘的賭鬼嗎?”
劉裕仰頭看了看天上飄蕩的幾朵白雲,不無感慨的說道:
“人生本就如白雲蒼狗,賭鬼的人生更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我前些年認識一好友,他輸掉了萬貫家財,沒有房子住就只能露宿街頭,沒有飯吃就只能吃別人吃剩下的殘羹剩飯,沒有水喝就只能喝自來水,最後還因為賭博丟掉了性命……”
劉毅聽到‘自來水’三個字時不禁大感奇怪,忍不住插嘴道:
“自……自來水是什麼意思?”
一不小心竟然忘記這裡是東晉時代了,劉裕發覺自已失言,忙搪塞道:
“我祖籍之地有一泉水叫作自來泉,從此泉流出來的水就被當地人稱作自來水。對了,你現在還有家可歸嗎?”
劉毅眼神呆滯的點了點頭,臉上忽然現出很是羞愧的表情。
“自然是有家可歸的。只是,我將……我將家裡用來買田置地的錢全部輸掉了,回到家中,恐怕……恐怕少不了要受一番責罰。”
劉裕仔細打量了一下劉毅的面相,這才目光灼灼的看著劉毅說道:
“我粗通一些望氣之術,觀你面相,命硬而財薄,並不適合上賭場跟人賭錢,而去沙場跟人賭命才是你的宿命!你宜速速回家坦白求得家人諒解,然後投軍入伍才是正道。”
劉毅見劉裕器宇不凡,言語頗含玄機,不由得信了七八分,忙起身深深一揖,感激的說道:
“感謝足下指點明路。鄙人姓劉名毅,小字盤龍,敢問小郎君貴姓高名?”
劉裕回了一禮,朗聲回答:
“在下姓劉名裕,小字寄奴。”
劉毅乍聽到“寄奴”倆字,只感覺如有一道巨雷在他的耳邊炸響,臉上立時現出極為震驚的神情,結結巴巴的道:
“莫……莫非你就是最近京口傳得沸沸揚揚的神人劉……劉寄奴?”
劉裕含笑點了點頭。
劉毅這下算是徹底信服劉裕了,劉裕得過仙人點化,然後劉裕又來點化他,這不就是天意嗎?雖然輸了幾百萬錢,但是得到了神人點化,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劉毅想到此處,突然心情變得暢快無比,哈哈大笑道:
“哈哈!劉郎君之言,定非虛言。我劉盤龍這就回家收拾行裝,然後投軍入伍!他日若沙場建功,定不忘劉君今日大恩。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悔有期!”
劉毅說完之後就大步流星而去,倒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大丈夫。
劉裕望著劉毅逐漸遠去的背影,想起歷史上劉毅與劉裕反目成仇的情形,不由神情變得有些恍惚,喃喃自語道:
“我今日渡你出苦海,但願你將來不要恩將仇報才好……”
“劉郎君,你在說誰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丁晨已經來到了劉裕身邊,見劉裕口中嘀咕,忍不住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