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怎麼了?”魏麗娟放下手中的書,對著悶聲不語的高大壯,眼睛橫著掃一遍,豎著又掃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狀況。

“大壯!’大家都這麼叫。“你哪裡不舒服?”魏麗娟見大壯坐在對面卻不說話,憋不住問他。

大壯輕“哼”了一聲“心疼。”

“心疼?”魏麗娟臉一沉“這我可看不了,我只是打個針,拿個藥之類的,心臟病這是大病,我看不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魏麗娟說得十分誠懇。

“怎麼?醫者之道不是救死扶傷嗎?你怎麼往外推你的病人哪!這是不是有點違背職業道德呀?”

大壯,人壯,理也直來氣也壯,義正詞嚴地講著大道理。

“大壯!你是來看病的,還是閒著沒事來跟我鬥嘴玩兒?”

魏麗娟說他閒是有所指的。

大壯現在是柳泉村的民兵連長了。原來的民兵連長一直由現任村長兼著,知青一來,老支書和村長兩人都相中了高大壯。

高大壯上中等身材,長得一副精明強幹的樣子,往人跟前一站,是虎虎生威。用老支書的話說:“小夥子很不錯,一蹬三轉,拿得起放得下,當民兵連長夠格。”

高大壯看著魏麗娟不急不忙,“鬥嘴我可鬥不過你,幾句話還不把我侃暈。”

“貧!”魏麗娟拿起書不理他。

一會兒有人帶著孩子來打針了,大壯馬上告退。他非常自覺,不能影響魏麗娟的工作。

高大壯小試牛刀,一戰無勝負,平局收場。

最近他才聽說,魏麗娟喜歡的景睿,人家早就心有所屬,只是這魏麗娟還窮追不捨。高大壯,精神振奮,膽氣壯!他暗暗叫道:機緣來也!古今中外的經驗告訴我們:愛是等不來的。

第二天高大壯又去衛生室了。

“哎!我說大壯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沒你的桌子和板凳。再說了我是護士,又不是幼兒園阿姨。幼稚!你太幼稚了!”

高大壯心裡喜歡魏麗娟,暗中就觀察魏麗娟的行動。高大壯自從當了民兵連長,晚飯後便繞柳泉村一圈,而每次繞到景睿小屋便情不自禁駐足聽聽看看。魏麗娟這次回來,有時不在知青點吃飯。他跟別人查訪打聽,才得知她不斷地在景睿那裡吃飯。可他還發現,她好幾次都是帶著哭過的痕跡而歸。她,並不快樂!

高大壯看著面前有點兒抓狂的魏麗娟,笑著又走了。

那一天,吃完晚飯了,魏麗娟回來了,換了身衣服又匆忙離開。

他遠遠跟在她的後面,看見她進了景睿的小屋……他聽到了一會兒小屋裡叮了咣啷的水盆子翻倒聲……

他是又急又氣,哎!強扭的瓜不甜呢!

然而,他還是默默離開了。

就這樣魏麗娟以景睿為中心,只要景睿一回來,她就去給他做飯。景睿一走,她又回知青點吃飯。

這一天晚飯後,仍不見魏麗娟的人影,不用問,景睿又回來了。

高大壯不由自主來到衛生室,門緊鎖著。

高大壯信步走到景睿的小屋旁,還沒到屋門口,就聽到倆人吵嘴,景睿聲音並不很高,高大壯沒有聽清。但是隨著一聲“砰!”“嘩啦”!的清脆響聲,高大壯猜到是摔破暖瓶的聲音。

然後看見魏麗娟哭著跑了出來,她還是沒有回知青點,她還是開啟衛生室的門,她還是又趴在桌子上痛哭失聲……

大壯也跟著她進了衛生室。

魏麗娟抬頭一看來人又是高大壯,再也抑制不住傷心,起身投在高大壯的懷裡,半天才止住哭聲。

“大壯,你說我是不是很賤,我天天盼著人家能夠愛我,結果人家不理我這個茬。我以為倆個人都訂婚了,我慢慢感化他,他一定會跟以前不同的。誰知,訂婚以後,他更加討厭我。這回居然說那麼狠的話,象刀子戳我的心,我的心被他完全戳碎了。”

魏麗娟的眼淚,蹭了高大壯一胸。她已經哭得有氣無力了,高大壯幾乎是在抱著她。

“大壯!我的愛就如天邊的彩虹,永遠也不可能追到了,我太累了。”

高大壯緊緊擁著魏麗娟,語重心長地說:“真正的愛情,沒有貴與賤之分。景睿愛的是姚愛,你愛的是景睿,我愛的是你。你說我們誰賤誰不賤?放手吧!過了頭的執著,不是美德,是病態,是偏執狂。”

高大壯拍打著她的後背,讓她的心舒緩舒緩,讓她的情緒穩定穩定。

“我姐姐就有點兒像你,喜歡上一個人了,就掏心掏肺的,她以為這樣人家就會愛她了,結果人家還是說,愛的不是她。她接受不了了,情緒失控了,崩潰了,又哭又嚎。”

“大壯,我是不是太可笑了,兩家老人都說我和景睿如何如何般配,我就以為真的如此了。”

“別人眼裡的般配不般配,跟現實生活中的兩個人沒有關係。又不是戲裡的角色,看戲的人會評頭論足。”

魏麗娟抬頭看著高大壯,“你在笑話我。”

高大壯晃晃腦袋。

他眼珠子一轉:“你看高大壯怎麼樣?身高體壯,頭腦聰明,為人樸實,做事認真,還積極上進!要不要考慮考慮?其中最重要一點,高大壯我會愛你一輩子!”

魏麗娟紅著臉甩出一句話“不害羞!”

高大壯心裡美美的,“我願意!”

有春暖,自有花開。沒有酷暑,豈能有果實的成熟?

又是一年的麥收過後。

魏麗娟忍痛割愛,毅然決然斬斷與景睿的情絲,接受了高大壯給與她的火一樣的愛!

魏麗娟的柳泉村之行也是不虛的,因為她同樣收穫了自已的愛情。

魏麗娟的愛情經歷,進一步印證了那句人人都知道,輪到自已身上卻犯糊塗的“名言”: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

“哈哈哈!”景睿坐在桌邊的椅子上,看著坐在炕上,看著一堆好吃的,指指點點,無從下口的立新,大笑起來。

小立新轉頭看看笑他的景叔叔,“景叔叔!你在嘲笑本官嗎?”

景睿笑著一個勁地晃頭“豈敢豈敢!”

小立新仍然看著眼前這些好吃的大白兔奶糖,他手指一點,“我先吃掉你!你!你!”說著伸手抓起一把大白兔奶糖,景叔叔接著,拋了過去。

“既然景叔叔沒有嘲笑本官的意思,本官自然對你有賞。”

景睿又是連笑帶點頭:“謝過了!謝過了!”

一會兒姚愛打外面進來,面色紅潤,看著景睿:“你怎麼了?笑誰呢?”

景睿一揚下巴,還是笑。

姚愛進屋了也不閒著,樂呵呵拿出景阿姨給她買來的的確良上衣,左看右看,左比量右比量,美滋滋穿在了身上,擺上了小鏡子。

站在鏡子前的姚愛,喜悅之情更是溢於言表。她對著鏡子,左邊照照,右邊照照……

“鏡子太小,看不見全身,彆扭死了!”姚愛不無遺憾地說。“要是鏡子能圍著我,轉著照那該多好啊!是吧?景睿。”

景睿看著這滿心歡喜的娘倆心中真正的一股暖流湧出……媽媽還沒有答應他和姚愛的婚事,只是一件衣服就把她激動成這樣。早知她也這麼愛美,我不早給她買了嘛!看起來還是女人更懂女人。

“你真好打發!”景睿帶點嫉妒的口吻說。

姚愛顧不得景睿在說什麼,“阿姨真是有眼光!”

景睿話裡有話地說:“她哪裡有我有眼光。”

姚愛一肚子甜蜜,一臉的幸福……“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小立新此時躺在炕上,蹺蹺著二郎腿,品嚐著嘴裡的奶糖,隨著媽媽說:“嗯!是不一樣!”

景睿看著這娘倆忍俊不住地樂,“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什麼跟什麼呀?”姚愛對他說的話一塌糊塗。

景睿一邊抿著嘴樂,“沒什麼,你們繼續‘不一樣’吧!”

“不一樣”,在姚愛的世界裡出現了。

景睿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皮箱走了進來。

“立新又沒在家?”景睿把皮箱放在桌子上問正在擦櫃子的姚愛。

“剛撂下飯碗,軍軍他們就來把他勾走了。”

景睿無不遺憾:“哎!少了個聽眾。”

姚愛擦完櫃子又擦玻璃窗,忙完了一頭汗才進了屋。

景睿站起來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遞給姚愛,“擦擦臉!別幹了,天這麼熱。”

姚愛擦完汗,好奇的對景睿說:“皮箱裡裝得是什麼呀?”

“薩克斯!”景睿邊說邊開啟了皮箱,拿出了薩克斯。

“噢!這樣啊。像個菸袋鍋”。姚愛心中十分欣喜又感到非常新鮮。

“行!你還真有點兒想象力”。景睿誇獎完姚愛,然後認真地介紹,這個像菸袋鍋似的是銅做的是發聲的部分,這個黑色部分是木製的是吹奏的部分。這就是薩克斯的組成部分。

“哦!”姚愛伸手輕輕撫摸著拿在景睿手中的薩克斯,“它可真精緻呀!薩克斯——名字也挺洋氣。”

景睿笑笑“它就是從洋人那傳過來的嘛,你說得沒錯,它是名副其實的洋氣。”

姚愛羨慕又佩服地看著景睿。

景睿看著姚愛的眼睛,“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國家也有好多好的樂器,比薩克斯一點不差。”

姚愛點點頭。“它是從哪個國家傳來的?”

“他最初起源於法國的巴黎,後來西方很多國家都很流行,傳到咱們國家也三十多年了,但是這幾年有點兒火起來了,學的人越來越多。”

景睿又笑笑。

“我的薩克斯是爸爸的一個朋友送給他的,爸爸的這個朋友在美國留過學,他當時還送給爸爸不少曲譜,我最喜歡其中一首美國影片《魂斷藍橋》主題曲,這首曲子也是我吹得最熟練的。”

“哎!你先別用那種眼神兒看我,我也是剛剛學會,自認為拿得出手的其實也就幾支曲子。”景睿把臉一沉,“你都沒聽過我吹薩克斯,不關心我。”

姚愛笑笑“那現在你就給我演奏一曲吧!”然後又補充說“我可不懂音樂,不會欣賞,如鴨子聽雷。”

景睿笑呵呵,“你聽就是了,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聽我演奏。”

景睿站在地上,運了運氣,吹起了薩克斯風……

姚愛並不知它的曲名,只是坐在那靜靜地聽:寧靜而又充滿了低沉;輕柔中飽含著憂鬱。寧靜,不肅煞;輕柔,不虛飄。舒緩的節奏中流露出了隱約的孤獨;而悠揚的基調裡卻又摻雜著幾分苦澀……

姚愛聽著這支曲子,不知為什麼高興不起來。有種淡淡的酸楚,淺淺的憂傷……壓抑讓心胸沉沉。

不知不覺姚愛兩眼有些模糊,而此時的景睿也已有些傷感。

曲終!景睿輕輕放下薩克斯。

“你吹奏得真好!”姚愛真心誇獎。

景睿摟著姚愛,“應該說是曲子好。”

“嗯!是經典吧?”

“一定的!能流傳至今,每代人都喜歡聽,必是經典之作。”

“名字?”姚愛問。

《友誼地久天長》。景睿答。

“這首曲子真的很感人,也很好聽,”姚愛說。

“是嘛!《魂斷藍橋》這部電影更感人。”景睿說。

“你看過?”

“沒有。是同學的爸爸講給我們聽過。”

“那你再講給我聽聽!也讓我感動一下。”

景睿很嚴肅。

姚愛很認真。

“電影演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故事。有一個年輕上尉叫“克羅寧”,他是一個貴族軍官。在他休假時,遇上了芭蕾舞演員“瑪拉”。

他們一見鍾情,很快便墜入情網……”

姚愛清眸閃亮,紅唇微張,嘴角上揚,面帶喜色。

景睿捏了捏姚愛有些發熱又略顯粗糙的手指,面色凝重。“可是戰鬥馬上就要開始,克羅寧必須奔赴戰場!他們不得不分開……”

姚愛不錯眼珠地凝視著景睿的兩眼,紅唇合起,面色顯出了隱隱地驚慌,景睿明顯地感到了,他輕輕攥著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景睿的面色更沉了。

姚愛又多了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