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年

“……你怎麼在這兒？”她的聲音不高，語氣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顧寒怔了怔，隨即抿了抿唇，低聲說道：“我……沒地方去。”

這句話出口後，房間裡的氣氛更加壓抑了。

鍾沐雪站在門口沒有動，手指還輕輕握著門把手，目光復雜地看著他。那雙眼睛裡，似乎交織著錯綜複雜的情緒，有疏離，也有一絲心疼。

顧寒動了動，放下手中的照片，緩緩起身站直。他低頭看著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脆弱：“新年快到了，我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回到這裡……但除了這裡，我真的不知道還有哪裡能去。”

鍾沐雪抬起頭看著他，眉眼間閃過一絲波動。她知道顧寒不善言辭，他這麼說，已經是將自已的孤獨徹底展露在她面前了。

良久的沉默後，她終於開口，語氣平靜：“家裡的佈置還是以前那樣，你想住，就住吧。”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將包放在玄關的櫃子上，走進了客廳。顧寒沒有動，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眼底的複雜情緒一閃而過。

鍾沐雪走到餐桌旁，輕輕拉開椅子坐下，抬眼看向他，目光不再那麼冷淡：“今晚有吃東西嗎？”

顧寒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沒有。”

她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看時間，把剛剛已經脫下的衣服又拿在手裡。

顧寒一愣，站起身來：“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了，我這就走。”語氣中透露出幾分罕見的慌亂和不知所措。

“別想太多，”鍾沐雪打斷了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無奈，“超市現在還開著門，如果我們不去買點東西，今晚就要餓肚子了。”

她把大衣重新披在身上，手伸向玄關處放著的鑰匙，側頭看了他一眼：“還坐著幹什麼？一起去吧。”

顧寒聽著這句出乎意料的話，怔了片刻，連忙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跟在鍾沐雪身後走了出去。

夜色下的江城，因為新年的到來而變得異常熱鬧。街邊的紅燈籠隨著寒風輕輕搖晃，超市裡張貼著醒目的“新年特惠”字樣。鍾沐雪推著購物車走在貨架之間，周圍不時有大包小包的家庭穿梭而過，孩子們嘰嘰喳喳的笑聲中透著過年的熱鬧與幸福。

顧寒跟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單薄的背影上，心中升起一種複雜的情緒。

超市裡的霓虹燈映得鍾沐雪的側臉柔和而溫暖，她推著購物車從冷凍食品區走過，卻停住了腳步。顧寒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開口：“怎麼不拿水餃？煮一鍋簡單點。”

鍾沐雪轉頭，眉眼間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聲音卻平靜：“不是說沒地方去嗎？既然來了，就好好的過個年。過年怎麼能吃速凍餃子？我們自已包。”

顧寒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好，聽你的。”

鍾沐雪推著購物車走向蔬菜區，挑選著新鮮的食材。她從架子上拿了一把香菜，又隨手拿了幾根蔥和姜放進購物車。顧寒站在一旁，盯著她專注的側臉，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年前的一個畫面：

那時候，他們剛結婚，兩個人一起去市場買菜，她站在攤位前挑著白菜，絮絮叨叨地說：“過年嘛，自已包餃子才有儀式感，超市的速凍餃子能吃出什麼味道？”他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滿臉無奈卻又忍不住勾起嘴角：“隨便你吧，只要你喜歡。”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句話仍然沒變。

鍾沐雪挑完菜，又轉身走向肉類區。她低頭檢查著櫃檯裡包裝好的肉餡，選了一盒瘦肉多的遞給顧寒：“去稱重，我去拿點餃子皮。”

顧寒接過肉，抬頭看著她走向另一邊的貨架，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他突然意識到，即使這些年他們之間經歷了太多矛盾和傷害，有些習慣還是埋在記憶深處，從未真正消散。

回到家時，鍾沐雪將購物袋放在廚房的檯面上，隨手挽起袖子：“你還記得怎麼包餃子嗎？”

顧寒從袋子裡拿出菜，目光落在她挽起的手腕上，淺笑道：“記得。你去年教過我一次。”

鍾沐雪聞言一愣，手上的動作停了片刻，但很快恢復了平靜：“那就動手吧，我們一起。”

兩人站在不大的廚房裡，各自分工。鍾沐雪負責切菜，顧寒則負責剁肉。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清脆而有節奏，廚房裡瀰漫著一種久違的煙火氣。

鍾沐雪低頭切著白菜，忽然開口：“調料多放一點，別像去年一樣淡得沒味道。”

顧寒笑了笑，抬頭看了她一眼：“去年不是說味道剛好嗎？”

“去年是你第一次和餃子餡，當然要誇誇你，要不然以後你撂挑子了怎麼辦。”鍾沐雪語氣平淡，但眼神裡卻有一絲溫柔的回憶。

顧寒低頭剁著肉，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即使他們現在的關係微妙而疏離，但此刻的氛圍，卻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安穩。

不一會兒，餡料調好了，鍾沐雪拿出餃子皮放在桌上，示意顧寒坐過來一起包。

顧寒洗了手，在她對面坐下，拿起一張餃子皮，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餡放在中間，然後學著她的樣子捏了幾下，結果餃子皮被他弄得皺巴巴的。

鍾沐雪抬眼看了一下他手裡的“作品”，忍不住笑出聲：“顧寒，你這包的是餃子還是包子？”

顧寒低頭看了看自已的餃子，嘴角抽了抽：“技術還沒恢復。你再教我一次。”

鍾沐雪伸手拿過他的餃子，一邊示範一邊說道：“餃子皮別放太多餡，邊緣要抹點水，捏的時候要用手指的力量，不然煮的時候就會散開。”

她的動作嫻熟而優雅，顧寒盯著她的手看了幾秒，低聲說道：“還是你包得好看。”

“少貧嘴。”鍾沐雪抬眼瞪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包自已的餃子，但嘴角卻悄悄揚起了一抹笑意。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包著餃子，偶爾交換幾句簡單的話語。顧寒包得越發熟練，桌上的餃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鍾沐雪起身去燒水，顧寒跟在她身後，從背後伸手遞給她鹽罐：“水裡加點鹽，餃子不容易破皮。”

鍾沐雪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還是記著點的嘛。”

顧寒笑了笑，沒接話，轉身又回到了桌前收拾剩下的東西。

除夕夜的晚飯簡單，卻意外的溫馨。鍾沐雪煮了餃子，還簡單炒了兩道菜。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旁，氣氛雖然沉默，卻沒有之前的那種劍拔弩張。

顧寒吃著餃子，低聲說道：“是去年的味道。”

鍾沐雪沒有接話，只是拿起筷子繼續吃飯，表情淡然。

用完晚餐，鍾沐雪起身收拾碗筷，顧寒卻站了起來，伸手攔住了她：“我來吧。”

鍾沐雪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將碗筷交給了他，自已轉身坐回了沙發上。

廚房裡傳來清洗碗筷的水聲，鍾沐雪看著客廳裡的茶几，目光落在那張熟悉的照片上。照片裡的他們，穿著大紅色的毛衣，笑得燦爛無比。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這個家過新年。

她輕輕嘆了口氣，捧起抱枕靠在沙發上，耳邊響起了顧寒從廚房裡傳來的聲音。

那一瞬間，鍾沐雪恍惚覺得，時光好像回到了從前。那個曾經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小家，溫暖而熟悉。但她很快就清醒過來，搖了搖頭，把思緒重新拉回到現實中。

洗完碗的顧寒從廚房走出來，看著鍾沐雪坐在沙發上的身影，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雪兒……我今晚能留下嗎？”

鍾沐雪抬眼看了他一會兒，表情依然平靜，卻多了一絲柔軟：“隨便你吧。”

顧寒點點頭，坐回了沙發上。隨著新年鐘聲的敲響，窗外的煙花開始升空，璀璨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江城的夜空。

鍾沐雪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頭看著窗外的煙花。顧寒的目光卻落在她冷豔絕美的側臉上，心底那種複雜的情緒，像潮水一般無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