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中的她好好的,衣著整潔乾淨。

她……

那一道溫熱,忽然貼近來,帶著清冽清雪般的氣息,指腹輕輕的碰過她的臉,又撫過。

一下,兩下。

水鏡中,顧青竹站在她身旁,可他低眸看她的神情,那專注認真的。

不像故意撩她,卻幫她拂開臉龐髮絲,勝似撩她……

呼吸間,全是他氣息。

沉魚便不免緊繃了身體,她睫毛輕顫,抬眸望著他,唇瓣輕啟,好像想開口,卻又只是輕抿了,眼裡霧氣氤氳的望向顧青竹。

“顧師兄。”

她這嗓音帶著微微哽咽,私有千般意,卻又只有著一聲。

淚光又急又快的滾落,那長睫下,月光在她眸裡化了、軟了,好像融成一片氤氳著霧氣的湖泊,湖泊在頃刻間吞沒了顧青竹,讓他手指蜷縮起,心裡也是輕輕一揪。

於是,這湖泊轉瞬間沒去,沉魚背過身。

“顧師兄,我們出去走走。”她走在前面,只留給顧青竹一個背影。

而跨過門檻,她的身影在日光籠罩下,顯得越發纖細,影子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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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竹心裡突然有點難受了。

他說不出。

但是,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忽然間擁有了某種東西,又一下被人抽離。

沉魚落淚,看他,那微紅的眼眶,轉身急促離去的背影。

他整個人,忽然間也像是被她的淚水,砸落心間,又酸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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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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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受在心裡忽然鮮明起來。

而另一個問題,一下又浮現在他心裡。

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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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竹和沉魚一前一後,走在了後山的藥田間。

此時,日光明媚。

陽光照耀在藥田間,帶著聚靈陣留在田壟間的氣息,絲絲縷縷靈氣,透明霧氣般上湧。

而在這些田壟間,一個個身穿著粗衣的小藥童、外門弟子們,又是認真專注,給這些藥苗們施訣。

甘露訣!

五十棵藥苗,一片地三十遍。

這是當初寧靈兒和沉魚一起做了兩年!

那一年,顧青竹還是剛剛結丹,贏了門派大比……

如今,寧靈兒是劍峰第六峰的小師妹,沉魚也是丹峰的峰主!顧青竹,他如今修為,看來也在結丹圓滿了!

這一切,細想來很有物是人非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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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竹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

冷冰冰的,像是空心竹子一樣。

而沉魚,此時也不想說話……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穿過田壟,來到了後山的山巔。

這裡是一片懸崖。

站在這兒,回頭,便能看到劍宗全貌,雲霧繚繞,仙氣十足,議事堂位於正中,而其他八峰則是群星拱月般守在主峰周圍。

沉魚在這兒站定。

她回頭,看到了內門劍宗。

也看到了緊跟在她身後的顧青竹。

他不說話,只一雙眼眸,幽沉的望著她。

她停,他便也停在下方,距離她三步遠。

“顧師兄……”

顧青竹!木頭……

沉魚,“我過些日子,要去妖域一趟,只是不能讓宗門知道……”

“不可!”沉魚話沒說完,顧青竹已經一口拒絕。

今時不同往日!

妖界和修仙界每隔百年,便會爆發一次仙妖大戰。

如今兩邊正是醞釀著,整個修仙界暗波湧動,靈藥的價格在以一個修士們想不到的價格,在不斷攀升!

而像沉魚之前煉製的龍鳳九轉大還丹,如今,有價無市!

大戰當前,沉魚怎麼能以身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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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顧師兄,”輕笑一聲,沉魚看他,“你覺得,你攔得住我嗎?”

她想做的事,沒有不拼盡全力的。

煉丹如此,做事,更是如此。

顧青竹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俊挺眉頭當下攏得更緊。

沉魚,“顧師兄,不過是妖界走一趟,只要我們足夠小心,不會被人盯上。而我的煉丹術想要精進,就必須去妖域,得到那兩味靈藥!”

顧青竹,“什麼靈藥!你告訴我形狀、藥性,我去幫你摘來!”

他願意做沉魚的打手。

或者,從他下山歷練,看到那些珍惜靈藥,每一個都能讓他想起沉魚……他就,甘願做她一輩子的打手!

“三生三葉花!”

“百年一開,只開朝夕,葉有毒,花救命!”

“煉成三生三葉丹,六品丹藥,可活死人肉白骨,或救人劍骨,斷根重續。”

沉魚聲音清悅。

可她說的每一句,都讓顧青竹瞳孔緊縮,震驚也越來越多。

六品丹藥……

救人劍骨,斷根重續!

這是什麼概念!這樣大的誘惑,怕是掌門……都要斟酌了。

他們劍宗,那一位老長老,大乘修為,閉關多年,卻是當年仙妖大戰上,劍骨被妖將傷了!

劍宗看似繁盛,卻是上無執鼎者,下無丹藥師。

劍修本就是悍不畏死,戰場上損耗極大,可其他宗派對他們又是多加防備,生怕妖修易驅、劍修難除……

如此覆巢局面,若是太上長老的劍骨能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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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竹,“師妹已經向掌門透露了?”

“並無。”沉魚搖頭。

這些事,本就是她一個人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三生三葉草不是凡物,正常妖修,要是得到一株,便能立刻增加五百年修為!

沉魚知道這些,也是從《藥師手札》裡得到的。

顧青竹垂眸,沉默很久,又下了決定,“好,那這件事,交給我。師妹把三生三葉草的所有記載透露於我,我這些日子去查宗門玉簡,確定路線,我們擇日便出發!”

沉魚彎彎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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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時,他們碰上了小玉。

這一片後山是丹堂負責的範圍,可是,小玉一個外門弟子,卻能生生施著甘露訣,揹著藥簍,來到他們回去的必經之路。

“顧真人!”

“唐真人!”

小玉一眼看到顧青竹,眼睛便亮了。

急急上去兩步,行禮,又是嬌弱蒼白的。

“顧真人……許久不見,您,下山可還安好?”她行禮後抬頭,那顫抖的身形,就像是山間的一片落葉。

喊了沉魚,她那雙大眼睛望著顧青竹,卻是欲訴還休,好像有千言萬語的相思,想向顧青竹傾訴!

“尚可。”顧青竹皺眉。

視線打量了一下小玉。

“既已行禮,便退下吧,莫擋了我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