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1年的夏天。
正值暑假,早上九點多的太陽就熱辣滾燙的讓人渾身發汗,黏糊糊的難受,一棟農村自建的三層樓房裡,早早睡的沉實,四仰八叉,連睡姿都透著股倔強。
“叩叩叩,早早起來了嗎?”來人說話透著虛浮無力,早早媽扶著額頭開門進來,看著早早的睡姿,嘴角彎起,接著輕皺著眉頭,虛軟的慢慢躺在早早的身邊。
“媽媽,你怎麼了?”早早媽的動靜吵醒了沉睡中的早早,看到媽媽躺在自已身邊,滿臉發紅,額頭有汗水流淌下來,嘴唇虛白。在早早的印象中,媽媽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幾乎不生病,有點小病小傷也咬牙忍著,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窮人看不起病,忍忍熬一熬就好了,這大概是那個年代的人獨有的堅韌。
“唔…”早媽迷迷糊糊的發出呻吟,漸漸清醒過來,早早摸摸媽媽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早早的手縮回來,媽媽發燒了,熱度很高,“早早,媽媽待會去醫院看病,你乖乖在家別亂跑,你奶奶給你來做飯。”媽媽虛弱的聲音響起。“媽媽我不亂跑,,天氣熱我不出去,你要快點好起來。”見早早答應了,早媽就虛弱的撐起身子,慢慢的挪出去,下樓找爸爸,兩個人騎著腳踏車去鎮上醫院。“嫂子,你們去哪裡啊?”一聲粗獷的聲音響起,是鄰居忠叔的聲音,“早早她媽發燒了三天了,熱度就是不退,人都昏沉了,這不就想帶去醫院看看…”爸爸的聲音漸漸遠去…
連著幾天早早都沒見到爸爸媽媽回來,一日三餐就靠著奶奶過來做給早早吃,過了幾天,大姨來接早早去醫院看媽媽,那天一到醫院早早就看見媽媽躺在病房夾道的病床上,病房裡每張病床上都住滿了,只能加床躺在夾道里,身體周邊都放著冰塊降溫,姨夫說媽媽燒的熱度太高降不下來,只能用冰塊降溫,早早不懂,早早只覺得內心恐懼,感覺媽媽在離自已而去,恐慌緊緊攥住著早早的神經,眼睛死死的盯著媽媽的眼睛,嘴裡喊著:“媽媽,媽媽”,處於昏睡中的媽媽好像感應到了早早,眼睛虛弱的睜開一條線,看著早早,眼角有淚輕輕劃過。
那天之後,早早又好幾天沒看見媽媽,那個時候從村裡到小鎮醫院,腳踏車要騎四五十分鐘,步行要一個半小時,早早是個剛剛16歲的女孩子,處於半懂不懂的年紀,從小被寵愛著長大,以往的日子就是瘋玩,並不知道高熱不退連續住院是多麼嚴重的事情,等到再次到醫院看媽媽的時候,媽媽的體溫稍有下降,不再用冰塊降溫了,但熱度一直在,每天還要38或39度的樣子,反反覆覆,連續的高燒讓媽媽看起來憔悴又虛弱,爸爸的兩鬢出現了白髮。隔壁病床住著一位二十幾歲的姐姐,姐姐的父母丈夫都圍著她,姐姐的母親含淚問女兒:“乖囡囡,有什麼想吃的嗎?”,那位姐姐說:“媽,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也沒什麼想吃的,等我走了,老公你要忘記我,再好好找一個健康的妻子,幸福的生活”,話音剛落,就傳來一陣壓抑的嗚咽聲,姐姐的媽媽控制不住的跑了出去,彼時,早早對生離死別還不懂,只是看著姐姐覺得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