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夜風中游蕩

真不是明智的決定，堂堂五月晴朗熱辣的天氣！彷彿等的不耐煩的火色陽光，毫不客氣潑下來。棕色墨鏡裡眼睛聚斂一灘汗水，刺刺麻麻頂動眼裡薄薄的那片鏡膜。雖然生田斗真沒名氣到需要藉助墨鏡提醒人家注意……這樣自嘲著取下墨鏡，在陽光充足人煙稀少的東京閒逛。這樣的魔都，傳說中的1200多萬人口到底在什麼鬼地方？光天化日啊，怎麼好像從來沒在陽光下從容看自已棲身的城市？沉默的高樓底下有最真實的東京。小的僅能轉身的水果店零食店，日夜經營的小超商，小小的東一簇西一團的綠色植物，一直走著都是這樣單調的風景。買好啤酒在塑膠袋裡晃盪的液體染上瓶身的綠色，心情立刻清涼起來。趕緊回去放進小冰箱，躺倒在地板上，翻滾著，讓灼熱的身體慢慢冷寂。

昴打來電話問斗真要不要去大阪，斗真文藝抒情告訴他“我在品嚐生活的真正滋味”，如果能看到昴的表情那絕對是又氣又笑在搖頭：像那個笨蛋仁用“欺負我小時候摔壞了腦袋”狡辯一切蠢事，斗真隨時說“因為我沒上過大學很多事情不懂”。斗真開始撒嬌了：唱好聽的歌給我聽！大怒回覆：打長途只為唱歌你以為你美女啊！但是涉谷昴還是唱了：“remember a meadow one morning in May

With a sky full of dreams that sailed in that day

I was dancing through green waves of grass like the sea

For a moment in tome I could feel I was free ……”

那是永遠來不及炎熱的五月，綠色草場自由的夢，笑著跳舞的人。斗真煞風景地嗤嗤笑個不住，慢慢不笑了，在每一次音符間歇分辨昴微喘的喉音。然後昴問了“有沒有被催眠睡著啊？”很誠心讚美“簡直是天籟”，昴明顯愣住：“可是小斗真，這應該是我這樣的老人家才喜歡的歌。”心很慌，真的像重要的東西被搶走一樣，躺下來，聽砰咚砰咚心臟很響的震動。

晴朗的五月之後是炎熱的六月，然後是溽熱的七月和燥熱的八月，斗真躲在不捨得開大空調的小房間裡，聽古老熱血的歌。

昴吟詩一般講起夏天，大阪承襲古風的灌佛日與賀茂祭，插滿菖蒲枝葉的屋簷，有身著彩染單衣的細眉鳳眼少女立在下面聽青蛙雷鳴般的鼓譟。等到夕顏開了，白色的花朵，帶著早晨未散盡的露水，庭院裡點燃艾蒿，細細燻過地板每個角落，然後坐下來安閒地搖起扇子，等著西瓜端出來撲上那一片鮮紅翠綠狼吞虎嚥沾了一臉汁液；晴明的夜晚點燃小小煙火，嗤嗤笑著配合燃燒的吱吱聲，煙火最終滅了，不知何故心裡有一點遺憾，便覺得夏天過去了。

斗真問昴幹嗎死命誘惑他？昴說：不是。這是我的夏天，可是斗真你是東京人呢。你下次能不能好好給我講一講東京？

白天經常餓著肚子什麼也不做，成天頭暈眼花。斗真試著開始學習做飯，最簡單的海苔飯糰中間鑲著梅子。電飯鍋似乎買太大了，每次都煮很多米飯和手邊能找到的全部佐料一起慢慢捏，怪模怪樣的飯糰，吃了一個肚子飽了，於是把剩下的全部放在冰箱裡。而每到下一次餓得不行時總會忘記收藏，再慢慢花費很長時間做飯。於是小冰箱塞滿了很難吃的飯糰。有時候會有風，厚重的窗簾像綿軟的雲朵被托起來。略為走神手下的英雄又要補血了。

到了夜晚會出門，經常去到離公寓很遠的立交橋下面遊蕩，很多年輕人聚在一起，煙的嗆人味道還有不新鮮的便當味道，人的羶味臭味統統混在一起，偏偏有隨心所欲的，放縱的恣意的快感。一支視覺系樂隊在表演，反正這種樂隊一定有一個到了成名（幸運的話）才能挖空心思自圓其說的拼湊英文字母的名字，有一堆自以為妖嬈獨特實則早已氾濫的服裝，還有一群活在夢中走在雲裡永遠不確定人數的成員，彈著吉他就開始高歌，唱到高潮會有很多人應和。斗真笑嘻嘻看半天，問那個莫西幹頭主唱：“我也想加入，行不行？”莫西幹頭遞過話筒，斗真手舞足蹈唱起來，流汗奔波為一個眼神顫抖的青春，大家笑起來：“真俗！”於是跳舞，華麗帥氣掙扎的過程，“真笨！”最後斗真突然一個後空翻，乾脆完美整齊，更多人圍上來，笑著催促：“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可是斗真笑著穿過人群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