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留下的人

但是這之間需要一段緩衝期，沒有一個笨蛋在身邊吵吵嚷嚷的日子斗真有時候會安靜得叫人害怕。純說斗真你周圍繞著藍色的憂鬱之氣哦，風間只是瞟一眼，繼續很有風度地發呆。

和斗真不同，風間對生活一直有種懶洋洋、不知所謂的態度。幸運呢，對他是意外的饋贈，所以無須過分珍惜；不幸呢，是從天而降的雨水，總有人會沾到，所以就算遇見也沒辦法抱怨什麼。一天天過下去，那是沒有歡喜也不會過分哀愁日子，看春花紅過秋葉落過，心是廣博的藍天留不下太深的印痕。

或許這樣的人才足夠堅強。

4Tops一直是祥和的團體，而默契總要櫛風沐雨慢慢培養的。幾年以後風間笑言：想當年相敬如賓，又不道今朝相依為命。

升入高三了，導師問生田斗真你想報哪所大學呢？斗真沉默著回了家。

最喜歡的是什麼？最重要的是什麼？為了它可以放棄其他一切的是什麼？問任何人大家都會先愣住，想半天也未必能準確作答吧。

斗真決定放棄大學。

爸爸說：“日本這樣全民普及大學教育的國家，你憑高中學歷可以幹什麼？”

他又說：“也不是為了一紙文憑，我相信教育是提升人的最好手段。斗真你一直活在很小的世界，爸爸希望你可以看到更多種可能。”

在內心深處，每位父母都只認同平穩安寧的幸福。只要斗真還在“約定俗成”的體制內，爸爸就一直幻想他還有“迴歸”的可能。

然後用更多時間祝禱斗真美夢成真，在無憂的世界裡白首皓然。

風間說的是：總要留條後路，別把路走死了。

斗真笑著說：讀大學也沒多大意思啊。我讀高校也是習慣性請假，遠足沒去過，合宿也沒有，升上大學也是疲於奔命，工作學習兩頭都會很大壓力……

“還有呢？”

“其實啊，我會覺得自已很過分的。出道似乎理所當然，然後還憑藉著藝人身份推薦進入大學，我會覺得自已佔用了別人的福氣……”

斗真做起事情來和他為人完全不同，決絕冷酷，毫無轉圜，臉上還掛著天真的微笑。

那一年瀧澤前輩和翅膀哥哥終於出道了，醞釀良久的第一張CD，銷量與高層的預期相比簡直是慘敗。鋪天蓋地的口水湧過來，連事務所內部的氣氛也變得相當微妙。

山下取代papa成為新一代的Jr首領，斗真則成為4Tops的leader，鏡頭前山下的撒嬌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旁人總要訕笑到底誰說話更有權威呢？斗真苦哈哈地笑，因為山下越來越甜美的笑容心裡涼颼颼的。

山下在團體中最耀眼，這點毋庸置疑，他的光芒是圓潤柔和的蒼青與天藍，任何顏色也無從遮蓋。對於山下比自已更強這個事實，斗真早有領會，沒人知道斗真總在自已嫉妒之前輕聲責罵：明明是自已也很喜歡的朋友，明明是夥伴與“相方”啊。

因為要一起走到最後，所以一定要學會忍耐學會體諒，學會真正的寬容與相信，斗真是這麼想的。

山下拿到News出道名單的那一天，斗真正在東京灣那邊欣賞夜景。

翅膀哥哥堅持用新買的摩托車載斗真去兜風，斗真說“翅膀哥哥真小氣明明是很便宜的計程車費哇哈哈哈”，翅膀淡淡說：“你坐在我後面就可以放心哭了，反正風聲大，我聽不到也看不到。”

為什麼都認定我會哭呢？其實啊，到現在我還覺得自已不可以哭，流淚意味著承認並且接受了事實，那麼這事實就再也無從更改了。

翅膀的車技實在很爛，一路歪歪倒倒險象環生，離他吹噓的“風馳電掣”反差大得教人想海扁。偏偏他毫無誠意說“斗真你不要亂動，會讓我分心！”氣得斗真簡直想跳車抗議。

東京灣在夏天是情侶的聖地，翅膀拐著彎好容易找到渺無人煙的角落，對著滿地垃圾毫不猶豫直衝，斗真眼尖急忙喊“有塊石頭！石頭！”言未落地，連車帶兩隻呆瓜一起大鵬展翅式服服帖帖栽在沙灘上。

斗真啃著滿嘴泥爬起來，氣得簡直想罵人：“翅膀哥哥是故意的吧！交通局怎麼會放你出來禍害人呀！”他挽開褲腿哼哼唧唧：“剛好刺到一隻海螺啦……痛啊痛啊……”眼淚就掉下來了。

模糊視線中的星辰顫抖著汪成一暈暈昏黃，嗓音很好的翅膀哥哥哼著《紅》，蚊蟲飛舞，海的潮聲攪勻了風颯颯的火氣，斗真想著最好看的東京灣夜景被糟蹋了。

有人說：面對早有預料卻遲遲不來的厄運，再悽慘的悲劇，也會因為拖延太久讓人只覺疲憊。

那個妝容精緻眼白幾乎看不見的女人笑容微妙說：“生田君你是不行的。” 斗真想，從那一刻起，自已就在心裡倒數痛哭的時間麼？

斗真在凌晨三點進門，對著依然等待的媽媽說：“媽媽我很累，明天沒有工作，中午再叫我好嗎？”趕緊洗澡倒頭便睡，甚至忘了刷牙。被手機鈴聲吵醒一看，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四點了。斗真掙扎著問：“喂？”

是小亮的聲音，有些緊張有點狼狽：“喂，對不起！……可是二宮前輩正要邀請山下出去吃飯……”

“……”

“嵐的前輩們進來掃一眼就炸開鍋了，松潤前輩險些衝上去揍山下，結果二宮前輩一下把他拖住按下了，神色很平常的恭喜我們出道……很溫柔地笑著要我們加油，還有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內差點被他的表情嚇哭了……”

“……小亮，恭喜你們出道啊。”

“斗真！……後來二宮前輩就說約好了的，要請山下吃飯……我們這一堆人，幾個不瞭解狀況的人呵呵傻樂，瞭解情況的全沒說話的立場，我就老著臉皮說前輩怎麼可以只請山下呢，二宮前輩就笑著說你也可以在場啊，只是當初沒有約定你的菜……”

“……”

“斗真，你趕緊來好不好？他們現在就在包廂裡面，二宮前輩開始點菜了，大家都坐著當陪客，現在連葉子前輩現在都不敢說話了……”

斗真沒吭聲就慢慢結束通話電話，挨著棉被邊緣坐下。牆的背面有龍聖寫的巨大條幅：祝生田斗真閃亮出道！

媽媽靜悄悄進來，告訴斗真：“很難得沒有工作，我想讓斗真你多睡一會兒……”斗真笑著點頭，說：“好餓，想吃味道很重的大蒜烤肉拌上芝麻美乃滋！”

大吃大喝時門鈴響了，仁穿的花花綠綠闖進來，一伸手先偷吃了一塊烤肉：“哎哎我真是好運氣！……你知道嗎？剛才二宮前輩請P吃的好好！也是烤肉啊，五花肉，還有豆乳鍋和墨魚拌飯，薑汁燜蝦，那麼多好吃的全請他一個人吃，超級——貴！二宮前輩真是大方……”

笨蛋仁偷偷看著他的表情，繼續嘮嘮叨叨：“山下真能吃啊，一份一份一點也不剩，連湯汁都喝盡了……他照這樣吃下去絕對，絕對會變成大胖子！”

斗真悶聲不響繼續吃。

笨蛋仁終於哭起來：“二宮前輩最後說‘恭喜4Tops的山下智久News出道’，山下還是那副死樣子笑著說謝謝！……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之前不是還一切好好的？……笨蛋山下，這時候明明應該哭的，哭得吃不下，吃下了都要嘔吐出來……明知道斗真你看見他很厲害很堅強肯定就不會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