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是免費的，不用你還

那輛黑色邁巴赫，唐阡陌太過熟悉。

她不會認錯，那就是穆野的車。

唐阡陌來不及思考穆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身後的人還在窮追不捨。

她衝出樓門後迅速右拐，沒有選擇向穆野尋求幫助，而是選擇朝來時發現的距離更遠的派出所跑。

晚上十點鐘，街燈昏暗，四周寂靜，幾乎沒有什麼行人。

唐阡陌奮力跑著，胸腔裡氧氣殆盡，耳邊是雜亂的腳步聲和過度呼吸的轟鳴聲。

忽然，一道尖銳刺耳的緊急剎車聲，在唐阡陌身後不遠處響起。

她尋聲看去，只見原本停靠在路邊的黑色邁巴赫，此刻正霸道地橫在那群混混面前。

以黃毛為首的混混指著車子面目猙獰，張著罪惡的大口，喋喋不休。

即使唐阡陌此刻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也能感覺到那是多麼骯髒的話語。

穆野頂著那群人的叫罵走下車，頎長的背影壓迫感極強，周身氣場冷冽逼人。

唐阡陌不知道穆野跟那群人說了什麼，只見黃毛男臉色大變，身形萎遁，作勢想逃跑。

但是警察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警笛聲四起，一輛輛警車從唐阡陌面前呼嘯而過，原本昏暗的街道此時充斥著紅藍閃爍的燈光。

幾分鐘後，四下逃散的混混被警方按倒在地。

唐阡陌長長舒出一口氣，驚魂未定，身體發軟，踉蹌坐倒在地。

恍惚間，四下裡燈光混亂，聲音嘈雜，唐阡陌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一片喧囂中朝她奔來。

“還能走嗎？”

熟悉的清冷嗓音湧進耳蝸，唐阡陌偏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側臉，只覺得以往十七年的生命中，從未有一刻像這般安心過。

她呆愣愣地張了張口，卻因為剛才的極度緊張，嗓子乾澀，發不出聲音。

“算了。”

穆野的聲音裡夾雜著不算明顯的焦急，但他話音未落，便俯身抄起唐阡陌的膝窩，將她整個人都撈進懷裡。

“摟緊我。”

穆野指令簡短，唐阡陌照做。

距離拉近，一股清冷如雪落松木的味道毫無徵兆地闖入唐阡陌的鼻腔，她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貼了貼，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聲，一晚上的混亂彷彿才落到了實處。

到家下車時，唐阡陌提議要自已走，卻被穆野不由分說的抄進懷裡。

“乖一點。”他說。

語氣不算溫柔，但聽起來卻像是在警告不聽話的小貓。

他把唐阡陌輕輕地放在沙發上，然後起身去找藥箱。

唐阡陌還想說自已來，被他冷聲打斷。

“給你十分鐘，考慮清楚怎麼解釋裝作看不見我這件事。”

唐阡陌聞言垂下了腦袋。

剛才放棄向穆野求救，而轉身朝更遠的派出所跑，幾乎是她下意識的決定。

爺爺奶奶從小告訴她要懂得感恩，要認清現實，女孩子就該早早嫁人，找個靠山，這樣才不會拖累爸爸。

即使她的爸爸從來都沒有為這個家出過一份力，即使她和媽媽整日活在他的暴力威壓之下。

在唐阡陌的世界裡，除了媽媽，所有的好意都是明碼標價的，所有的得到都要以犧牲自已為代價。

所以唐阡陌總怕給別人帶來麻煩，也不習慣去接受別人的好意。

可是……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後，唐阡陌終於鼓起勇氣開了口。

“媽媽說，成一個人的恩情，要做好以百倍償還的打算。”她頓了頓，雪白的小手攪在一起：“您對我……太好了，我怕自已還不起。”

聽到這裡，穆野幫她揉搓藥酒的大掌頓住，投向唐阡陌的目光微動，裡面盡是化不開的心疼。

他早該意識到的，像唐阡陌這樣的小姑娘，從小一個人孤零零的長大，心事從不會輕易向外人袒露。

與其說她不願接受穆野的幫助和好意，不如說她不敢。

穆野只覺心口莫名一陣煩悶。

他自認為自已不是一個瞻前顧後的人。

可是此刻，他卻在想，如果能早些把小姑娘接到身邊來就好了。

他會好好待她，給她最好的，讓她明白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好意都要求回報。

但，如果只是如果，事實無從改變。

他能做的只有彌補，儘可能將她心底的漏洞一點點補全，讓她在接受到每一份好意時，感受到的不是擔憂和壓力，而是溫暖。

說出口的話，沒有得到回應。

穆野長時間的安靜，讓唐阡陌不安起來。

她像做錯事隨時準備受罰的小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卻沒想到直直撞進一雙溫柔的眸子裡。

那雙眼睛裡似是有漣漪盪開，像春雪融化，也像冰川消靡。

那雙眼睛，此刻只映著唐阡陌一個人。

然後她聽見穆野說：“我不用你還。穆叔叔在小阡陌這裡是免費的。”

霎時間，她只覺得眼眶酸脹，心臟跳動的頻率不斷加快。

唐阡陌乾巴巴的打了個哈欠，佯裝自已的失態。

卻不知，她的小動作早被穆野看在眼裡。

但他還是順勢問：“困了？”

唐阡陌偏過頭，嗡聲嗡氣答：“不是。”

“雖然我不困，但是穆叔叔您年紀大了，最好不要熬夜，我不能剝奪您的睡覺權利。”

穆野：“……”

小姑娘怎麼這麼擰巴。

感動就感動麼，還捎帶攻擊他的年齡。

簡直是恩將仇報。

穆野在心底哼哼了好一氣兒。

最後也只是扔出了句：“呵，行。”

還能怎麼辦？

他就是攤上了這麼個小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