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國?”

“……是。”

“你說照片上這個人,就是當年指使你的高中生?”穆野擰眉,以照片的尖角抵著楊建國眉心,眼底沉著寒冰。

“是。”那雙狹長的眼睛,楊建國不會忘。

“知道他是誰嗎?”穆野看著那張照片問。

楊建國沒有猶豫,答:“不知道。”

“撒謊。”眉心處尖角陷得更深,溢位鮮血,穆野手上的力道沒有停下,“你是趙家的司機,你會不認識他?”

那張照片上的人分明是八年前的趙慕風。

那時的他剛滿十八歲,高中畢業。

楊建國是趙家的司機,卻說不認識趙慕風,穆野不會相信。

但楊建國卻極力否認。

“我真不認識他,雖然我是趙家的司機,但我一共只開過趙家的車兩次,一次是去踩點,一次是……”

是“意外”當天,但他不敢說。

眼前的男人氣場強勢逼人,過了這麼多年,還能找到他,勢必有權有勢,非富即貴。

那雙黑眸太過凜冽,楊建國控制不住別開視線。

“而且我連那個高中生要害的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只記得他當時說的車牌號。”

“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敢動手?”

“沒辦法,我當時太缺錢,那個高中生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光定金就付了一塊六位數的名錶,我一看真有肉吃,就答應了。反正就算做成,跟我的關係也不大。”

楊建國回憶著,眼底閃過一絲無所謂。

穆野問:“為什麼和你關係不大?”

即使是趙慕風主使,但真正開車去撞的人還是他。

楊建國為什麼這麼自信能翟清關係?

“我只負責去送人,真正撞車的人又不是我。”

“送誰?什麼意思?”

穆野眼底陰鬱更濃,開口時,下頜處的肌肉隨著說話顫動。

“送的是誰我不認識,但看起來是一個富家太太。我只負責把她送到現場,真正撞上去的是提前等在路口的卡車。”

那天下著暴雨,除了駕駛座前方,其他方向的車窗根本看不見一點外面的情況。

車禍時,穆野只記得推力是從後方傳來,緊接著,兩道緊急剎車聲穿透耳膜,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按照楊建國的意思,當時現場還有第三輛車,那個富家太太應該就是秦蘭芝。

“車禍後,你在哪?你後座上的人呢?”

“車禍之後,那輛卡車的油箱爆炸,被撞的那輛車當時被推出去很遠,沒有受到波及,但我開的那輛車被炸了,我是逃出來了,但後座的富家太太沒有。”

楊建國的語氣太過平靜,像是在講述一件不關已的小事。

“你沒救她?”穆野問。

“我救不了她。”楊建國說:“我要是因為救她死在那兒,尾款誰花?”

楊建國一副嘴臉浸染貪慾與狂妄。

胸腔裡怒火衝撞,穆野抬腳碾上他的手背,頓時哀嚎聲四起。

穆野仿若未聞,語氣更冷,“繼續。”

楊建國斂去鋒芒,渾身顫抖,“那個……那個女人下半身卡在前座底下的縫隙裡出不來,我怕,怕再爆炸,就沒管她,自已跑了。”

“所以,後來發生什麼你都不知道?”

“……是。”

石子路面凹凸不平,楊建國的右手依舊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當時,穆野在爆炸前就已經陷入昏迷。

等再醒來,已經是兩天以後,父母已經走了。

所有人都說,是趙夫人秦蘭芝為了救他,才導致高位截肢。

事發路段沒有監控,就算有監控,兩天時間,也足夠洗掉所有證據。

以至於穆野在事發後的幾年內,都對秦蘭芝包括趙家抱有愧疚之情。

“那百合吊墜呢?”穆野問:“百合吊墜又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一提到百合吊墜,就像是踩中了某種機關,楊建國臉色瞬間大變。

“我,我不知道什麼百合……”

他眼神躲閃著要往後退,碾在右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

“啊!”楊建國痛苦嚎叫,但仍然極力否認,“我真的不,不知……”

他話音未落,緊接著便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穆野抬腳,遣手下檢視。

“穆總,這個人應該是癲癇。”

躺在地上的男人就像一條瀕死的魚,垂死掙扎。

穆野斂眉,轉過身去。

“帶走。”

北川。

車內氣氛僵持不下,趙慕風像是變了一個人。

“穆野有什麼好的?”他眼神犀利,額角處有青筋凸起,雙手牽制住唐阡陌,“憑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把他捧到天上去?把我踩到地下?”

“我沒有……”

唐阡陌被他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掙扎瑟縮著又被拽回。

“沒有?”趙慕風嗤笑一聲,“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為什麼看不見我呢?唐阡陌,為什麼就連你也要向著他?他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從小到大高人一等。我呢?”

趙慕風情緒激動,圈在唐阡陌手腕的力道,像是要將她捏碎。

“我就連活著都要東躲西藏,毫無尊嚴。憑什麼!”

抬高的音量回響在密閉的空間內。

唐阡陌手腕早已麻木,眼底發酸,熱意漸湧。

眼前的趙慕風怒意愈演愈烈。

他雙目猩紅,神色猙獰,開口時,像被囚禁多年的野獸終於重見天日。

“那些擋我路的人都應該去死。你說對不對?”

眼淚滑落臉頰,唐阡陌掙脫不開,閉上眼睛。

她來北川只是想找回屬於自已的家,不想讓這塊生她養她的土地與自已失去聯絡。

媽媽和奶奶還葬在這裡。

然而,趙慕風卻偏要討一個回答。

“小阡陌怎麼不說話?是害怕了嗎?覺得我是個怪物,像所有人那樣對我避之不及?”

手腕處的疼痛蔓延至心口。

唐阡陌沒有睜開眼睛,但淚水仍不住的滑落。

她說:“趙慕風,你瘋了。”

語氣平靜,失去所有反抗的意願。

趙慕風卻怒極反笑。

“對,我是瘋了。”危險的氣息擦過耳畔,刺進唐阡陌的耳膜,“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經瘋了。”

惡劣的聲音如同鬼魅,唐阡陌忍不住顫抖。

趙慕風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我現在可以放你走。”他說:“但小阡陌,你要知道。”

“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