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老管家把事情說得火燒眉毛,像是耽擱一分鐘世界就要淪陷似的。
但蘇牧沒有急著去禮賓堂,而是先回自己的臥室換了身乾爽的衣服。
管家見他周身溼透,的確不適合出現在客人面前,於是火急火燎地催促他趕緊去換衣服。
蘇牧卻故意拖延時間,此時他最害怕的就是面對李家人,就像犯了錯的孩子,最害怕的就是見到家長和老師,磨磨蹭蹭地,能拖則拖。
“我的蘇公子呀,您抓緊著些,今天的事情非同尋常。”
老管家在門外乾等著,急得所剩無幾的老黃牙都快掉光了,他像是隻熱鍋上手足無措的螞蟻,曲著腰,雙手背在身後,圍著蘇牧的門口來回轉。
“濃眉大眼,皓齒丹唇,面板細膩有光澤,長得還不賴嘛。”
蘇牧換好衣服,對著鏡子用手撥了撥額前的斜劉海喃喃自語道。
他又側過身子,看了看垂在後腦勺的那條小臂長短的高馬尾,再配合這一襲青色的束袖袍服,以及一雙棕色的牛皮靴,整個人看上去英姿颯爽,風度翩翩。
“這聖老頭還算有良心,至少這副皮囊還不賴,放到地球上,加入男團肯定沒問題。”
蘇牧苦笑一聲,從臥室走了出來。
老管家二話不說,小碎步走在前面,急匆匆地領著蘇牧向禮賓堂走去。
蘇牧忐忑不安地跟在管家身後,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每向禮賓堂走近一步,大手就加大一道力度,讓他呼吸越來越困難。
“這個管家修為低下,察覺不出我段位的變化,可到了李家其他眾人面前,我該如何面對?”
蘇牧腦子和眼珠子都在飛速旋轉,盤算著一會兒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二人穿過幾扇院門,又轉過幾道長廊,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李家的禮賓堂,遠遠地望去,只見禮賓堂門口站著一名妙齡少女。
少女體態輕盈,穿著一襲束身的淺粉長裙,不鬆不緊地包裹著她玲瓏俏麗的身體。
她五官秀雅,面板雪白,一雙靈動有神的大眼睛上,彎彎上卷的長睫毛猶如遮擋在她眼前的百葉窗,使她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
少女的頭髮烏黑濃密,因為要會見重要客人,所以特地精心梳了一頭簡約而得體的少女髻,其餘的頭髮宛如黑色的瀑布懸垂背後,顯得端莊大氣。
儘管她的年紀不大,但氣質優雅脫俗,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清新可人。
少女名叫李沫兒,是李家族長李洛明的女兒,今年十四歲,與蘇牧是青梅竹馬。
因為蘇牧向來非常照顧她,保護她,再加上蘇牧長得也眉清目秀,並且李沫兒從小就傾慕蘇牧在修煉方面的造詣,所以少女情竇初開時,便對蘇牧芳心暗許。
“蘇牧哥哥怎麼還沒來?今天事關重大,他可不能不在場。一整天都沒見他人,他究竟去哪裡了?”
李沫兒眉頭緊皺,心急如焚得像是燒紅的鐵板上沸騰的水珠,在禮賓堂門前不安地徘徊著,時不時貝齒含唇地踮著腳眺望遠處,精緻的臉蛋上掛滿愁容。
終於,她看到了跟在管家管家身後,姍姍來遲的蘇牧,迷人的桃花眼裡盡顯溫情。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後又恨恨地跺下腳,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蘇牧面前,語氣急促地說:“蘇牧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整個李府上下都在找你,今天你是主角,可一定要到場。”
蘇牧本就心頭困惑,不知道老管家急匆匆帶他來禮賓堂要幹什麼。
現在見李沫兒又這般說,一種不祥的預感擁上心頭,於是神色不安地問:“究竟是何事,如此興師動眾的?”
李沫兒嫣然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故作神秘,湊近蘇牧壓低聲音地說:“別緊張,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啊,蘇牧哥哥隨我進去就知道了。”
說著,她就拉著蘇牧的手,大步流星地跑到禮賓堂門前,只見寬敞的堂內,過道兩旁已經坐滿了人。
坐在大堂最上方的自然是李家族長李洛明。
在李洛明的左手邊坐著的兩位容光滿面的老者是李家德高望重的長老,與長老正對面坐著的兩位陌生人便是今天李府的兩名重要客人。
坐在外側的是個體態寬胖,身著青色長袍,年紀在五十歲上下的壯年男人,名叫劉必言,是玄青宗的長老。
因為滿臉橫肉,且臉上面板坑坑窪窪,面向看上去非常不討喜。
而坐在內側的則是個身材精瘦,但精神抖擻,穿著一襲白衫黑褂,滿臉褶皺,鬚髮花白的六十多歲老頭,名叫朱厚,是靈湖學院的教授
二人在靈湖城都是名聲斐然的強者。
在場的所有人都神情嚴肅,各個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地看著主賓席,豎著耳朵在聽席上的人交談。
蘇牧和李沫兒雙雙弓著腰,躡手躡腳地跨進了堂內,悄悄地在靠近門口的偏僻角落找了兩個相連的空位置並排坐下。
大堂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主賓席上,沒人注意到蘇牧和李沫兒。
蘇牧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端坐在主賓席上的兩位客人,儘管不認識二人,但僅從二人的氣度中就能感受出這二人實力不凡。
“看這二人的穿著,應該是玄青宗和靈湖學院的人,他們來李府做什麼?”
蘇牧正困惑著,就見劉必言抿了口茶說:“李族長,您也知道,我們玄青宗名聲顯赫,每年慕名而來的巔峰武生不計其數,但本宗門每年只招收數百名弟子,所以我們的招生條件極為苛刻,從不招收資質平平的武生。”
劉必言話說一半便又去喝茶,含在口中的話似乎又隨著茶水咽回了肚子裡,急得在場的李家人恨不得扒開他的嘴拽出剩下的話。
族長李洛明端坐在位置上,始終保持待客時應有的,極為有分寸的微笑。
雖然他人長得魁梧高大,但他面板白嫩,臉部輪廓略顯圓潤,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敦厚。
他淡然地撫了撫他烏黑粗長的鬍鬚呵呵一笑,順著劉必言的話,聲音渾厚地恭維說:“劉長老所言不假,貴宗實力雄厚,人才濟濟,要是能成為貴宗弟子,定能在修煉上事半功倍。”
劉必言眯著眼睛得意地一笑,這才娓娓地將下半句話吐了出來。
“所以,若是李族長願意讓蘇牧成為本宗門弟子,在未來兩年內,本宗門總共會額外招收李家五名資質達不到要求的巔峰武生成為弟子,並且保證他們享受與宗門其他弟子一樣的修煉待遇,李族長您看如何?”
劉必言此言一出,座下一片譁然,在場的李家人紛紛驚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誠如劉必言和李洛明所說,方圓千里,玄青宗的名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玄青宗弟子的成才率要遠遠高於一般的宗門和學院。
往年李家每年能被玄青宗招收為弟子的巔峰武生,多則三五個,少則一個也沒有。
現在劉必言鄭重許諾,只要將蘇牧送進玄青宗,兩年內就能額外招收五名資質達不到玄青宗要求的族內子弟,可想而知,這是多麼大的誘惑。
尤其是那些資質平平的巔峰武生以及他的家人們,恨不得族長立馬就答應劉必言的條件,這樣他們就有機會進入所有人都趨之若鶩的強大宗門修煉。
還未坐定的蘇牧聽了劉必言的話,驚得差點站了起來,此時他終於明白,堂上貴客的目的竟是招募他來了。
可是靈湖城最富盛名的兩大修煉場所之所以願意放低姿態上門招人,那是因為蘇牧是靈湖城人盡皆知的修煉天才。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退化為了兩段武生。
十五歲的兩段武生,別說是天才,連廢物都不如,簡直是廢物中的廢物。
“完了完了,一會兒要是被人發現我已經變成兩段武生,那得多丟人啊!”
蘇牧的臉色刷得一下紅得發燙,他如坐針氈,好想像剛才悄咪咪進來一樣,再悄咪咪地離開。
他悄然低下頭,羞赧和尷尬讓他恨不得變成一隻蒼蠅飛出令他感到窒息的禮賓堂。
緊挨著李洛明左手下方坐著的,有些駝背的高老頭是李家大長老李宣鶴。
他捻了捻有些花白的,使他下巴看起來更加細長的山羊鬍,悄然眯起了他那小而烏黑,只有十分精明的人才會有的一雙眸子,臉上雖不動聲色,但心裡卻洶湧澎湃。
他有個孫子叫李恆林,今年十八歲,才七段武生。
以他孫子的資質,怕是至少得二十歲才能到達巔峰武生,屆時只能進個三流宗門或者學院修煉,他正愁怎麼為他孫子找個令他滿意的修煉去處。
現在玄青宗為了跟靈湖學院搶蘇牧,竟然開出這樣的條件,正合他意。
他身為李家大長老,如果有特招進入玄青宗的名額,怎麼會少得了他的孫子?
李宣鶴悄悄斜眼瞄了眼李洛明,見李洛明好像並沒有因劉必言的許諾而有所觸動。
也對,他家小妮子李沫兒年僅十四,去年就已經是七段武生,照這個趨勢,十八歲前成為巔峰武生如探囊取物,他不愁他家妮子有好的修煉去處。
這李洛明著實可恨,竟然一聲不響,私下裡就請來了玄青宗和靈湖學院,恐怕就是衝著獨攬特招名額的支配權去的。
老夫得做點什麼,不然太被動了。
李宣鶴不動聲色地心中暗想,正要措辭準備提些建議,好增加自己在今天這場會議上的分量。
這時,就見一直沉默不語的朱厚捏著他那老而尖銳的嗓音長笑一聲,對著劉必言拱拱手說:“劉長老,對不住了,這靈湖城已經三十多年沒出過修煉天才,我們靈湖學院也對蘇牧饞得很吶。”
聽朱厚如是說,看樣子靈湖城也要開籌碼了。
李宣鶴安然點了點頭,措好的辭也隨著一口吐沫嚥了回去,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唇舌,且聽聽朱厚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只見朱厚轉過臉看著李洛明繼續道:“李族長,若是您願意將蘇牧送進我們靈湖學院,我承諾,兩年內我們學院會額外招收李家十名資質達不到要求的巔峰武生,並且保證他們入學後享受正常修煉待遇,不知李族長意下如何?”
誠如李宣鶴這般老謀深算,也被朱厚一席話驚得差點噴出口中的茶水。
這靈湖學院雖說與玄青宗在實力和底蘊上不分伯仲,但近些年來始終被玄青宗壓著一頭。
看樣子他們將招募蘇牧視為超越玄青宗的重要手段,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拿下蘇牧,居然一口氣拿出十個名額。
靈湖學院之所以敢如此豪賭,是因為根據幾萬年來累積的經驗,但凡擁有天才資質的武生,只要不荒廢修煉,以及在修煉時不出人身意外,基本上都能晉升武宗。
若能以區區十個招生名額就能拿下一個潛在的武宗強者,這買賣無疑十分划算。
此時,禮賓堂裡簡直可以用人聲鼎沸來形容。
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那些家裡有資質平庸的武生的人,臉上甚至顯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興奮表情。
就連一直寵辱不驚的李洛明,也流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神情。
作為李家族長,能為族中晚輩爭取到好的修煉條件,對提升他在族中威望大有裨益。
而且這些名額的分配權肯定在他手中,屆時一向囂張跋扈的大長老李宣鶴為了他那寶貝孫子,肯定會來求他給他一個名額,到時候,哼哼~
李洛明瞄了眼李宣鶴,心中竊喜。
然而李家族人越是興奮躁動,蘇牧就越是尷尬羞愧。
一旁的李沫兒笑得像是一朵花瓣徹底綻放的桃花。
她的目光還停留在主賓席,芊芊玉手搖了搖蘇牧的胳膊說:“蘇牧哥哥你看,玄青宗和靈湖學院都十分器重你,而且我們李家一些子弟也能跟著你沾光。”
蘇牧除了嘆了口氣將頭埋的更低外,別無其它反應。
見蘇牧反應不正常,李沫兒這才轉過頭看向他,發現蘇牧低著頭,臉紅得像是喝醉了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