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代之夢

這是一片森林，四周都是直徑超過一米，高度超過十米的大樹。

四周靜謐無聲。

自已不是在海島的森林裡面嗎？四周的環境和海島的不太一樣。

袁公琰想要觀察四周情況，但是視角卻不受自已控制的旋轉起來。

像是在看一部第一人稱的電影。這並不是自已的身體，自已只是在透過另一個人的眼睛觀看這個世界。

視角的主角三百六十度旋轉環視，超越了認知中所有生物的轉頭方式。

四周都是雜亂的灌木。

往天上看，能看到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射在地上，形成光柱。

主角思維一片混沌，不知道從何而來，不知道該去往何處。只是漫無目的的遊蕩，任憑風吹日曬，從未停歇。它對自身所處的環境沒有任何思考，沒有認識，像是野獸一樣，一切都是本能的驅使。

它和森林裡的魔獸打成一片，物理意義上的打成一片，每天都在打架。而視角的主角意外的富有戰鬥天賦。總是變出和敵人一模一樣的器官，能輕而易舉地模仿敵人的動作。

它的身體能隨心所欲的變化成任何生物。它戰鬥起來完全不顧自身安危，瘋狂、癲狂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戰鬥風格，像是一條擁有無限活力的瘋狗。

它不害怕受傷，不怕流血，疼痛像是不存在一樣。身上的傷很快就會恢復，所謂疼痛只有肢體接觸一瞬間的衝擊。

除了打架，就是和普通動物在林間奔走，它很享受這種生活，從沒感覺到欠缺。雖然有種使命感縈繞在心頭，但是卻沒有任何急迫感。

蠻荒的生活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迎來了結束。

那是一個身著白色樸素長袍的綠髮女人。她大約十六歲左右的年紀，外貌和恩奇都一模一樣。

“我受神諭來此，授予您理性。您是眾神創造的黏土人偶，您的父親是諸神之王安努大人，您的母親是創造女神阿魯魯大人。”

視野變黑，似乎是影片中斷。

沒多久，視野重新變亮，但是這次的地點不再是原始的巨木森林，而是一座古代都城之外。

它站在都市之外，眺望著城內。

它褪去了野蠻，穿上了人類的衣裳。

就像是經歷了猿人進化成人類的過程，它舉手投足間都是溫文爾雅。

城裡多是泥土、木頭建起的簡陋房屋，多是單層房屋，兩層以上的都罕見。

城裡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的階梯高壇，時常有人群在上面跳舞、燒火像是在祭祀。

它時常將目光聚焦在城裡一位金髮少年身上。

金髮少年是這個名為烏魯克的國家的王子。

王子年少有為，受民眾愛戴。

寬容與公正是民眾的評價；才思敏捷是宮廷官員的讚美；德高望重是外邦來使的稱讚。

那是理想的少年王者的姿態。

是別人家的孩子的典範。

對於封建君主制國家應該是個福音吧！

視角的主人對少年王者持有認可的態度的同時似乎有些不滿。

它給了少年王者一個評價：尊敬神而不服從神。

光陰荏苒，少年王者已長成青年。

僅是短短數年，少年王者簡直判若兩人。推翻了袁公琰先前對少年王者的結論。

王者施行獨裁、苛政、強徵、暴政。宣揚私慾，只為榮華驕奢。

烏魯克的民眾紛紛哀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民眾怨聲載道，市井之間多有人抨擊時政。

王者的所作所為更是讓天上的諸神紛紛煩惱。

但是，這似乎並非不能理解。

少年王者性格突變的理由是他自誕生便已經身帶結論。

王者有三分之二的神性，三分之一的人性。

作為既不是神明亦不是人類的生命而被孤立著，像極了雞群中的鳳凰。

持有著雙方特性的王者，能看見的世界太遠了，太廣闊了。

即使是神，也無法理解他眼中所能看見的一切，無法知曉他究竟看透了什麼。

過於龐大的力量，孕育著過於龐大的孤獨。

但即使這樣，他也並未捨棄王的身份，沒有從自已被賦予的使命中逃離。

視角的主角被王者深深折服。

透過它的視角，袁公琰掌握了這個世界的情況，這是一個神與人並存的時代。

人間存在眾多神明信仰，每一座都市都有各自的都市神。而這些神都存在於天上。時常有神下凡干擾人類的正常生活，或是附身人類和其他人類交配，或是奴役他們讓他們完成各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或是傳下神諭讓人類收集財寶。

那位王者是由神創造的。是人類和神明結合誕生的。是為了維繫神和人類的聯絡，代替神管理人類的王者。

目睹了所有王者的作為。雖然辱人卻不傷人，比之神明溫和不少。

他的所作所為總是會引起人們對神的不滿，似乎是在刻意破壞神的形象；雖然是苛政，但是卻在激發人的創造力，將人類的思維從盲目崇拜神的矇昧中解放出來。

王者就像是在有意的製造人與神的隔閡，親手促成人與神分道揚鑣一樣。

王者過去認真的敬重著神明，愛戴著人類。而這一切演變至今的結果，卻是廢止神明，被人類憎惡。

“你，要規誡我？”

在執行聖婚儀式的祭臺前，主角和王者相遇了，王者態度倨傲，睥睨天下。

“正是！就由我親手端正你的傲慢。”

這句話並非主角本意，它更想說‘孤獨’一詞。但是這個詞彙似乎是對王者的侮辱，所以選擇了‘傲慢’。

主角要履行創造者賦予的職責了，規誡王者，讓他重新承擔起維繫人與神的職責。

主角與王者的戰鬥持續了數日。主角化身百般兵器，攻勢迅猛如洪水。不復溫文爾雅，迴歸了誕生之初的野蠻。

王者面對能夠自由變化永珍的主角，也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

“荒唐！區區土塊，也想與我相比嗎！”

王者大抵是首次遭遇了能夠旗鼓相當的對手而感到驚訝或憤怒吧！

王者在戰鬥中，將一直都秘藏於寶庫中的財寶握入了手中。

每一件寶物上的光芒和魔力量，都不低於A級別。

拿出了那樣珍重的寶物，對王者來說，大概只能說是一種屈辱吧！

最初是因被逼至末路的無可奈何。

但最後卻是相當盡興的，毫無悔恨的將所持的財寶盡數擲出。

這場戰鬥並沒有以任何一方的獲勝而告終。

王者終於拿出了最後一件寶物。那是一把擁有毀天滅地功能的武器，即使只是透過另一雙眼觀察，袁公琰都感覺到害怕。

視角的主角也已失去了九成的泥土。

身為神造泥土人偶的主角連蔽體的衣物也做不出了。

王者睜大雙眼看著主角，仰天大笑一番，向後倒了下去。

主角跪在地上，拼命的喘息著。

事實上，雙方大概只能再動最後一次了。

而這時王者說話了。

“你我雙方僅剩最後一手若是沒有想要守護之物，便也只會落得多躺兩具愚蠢的死屍吧”

聽到了他的那句話，主角也學著他剛才的動作，向後倒了下去。

算是一種平手和解吧！

“用掉的那些財寶，不會感到可惜嗎？”

主角向王者詢問。

“那算什麼。若是對手值得我如此，全丟出去也毫無大礙。”

王者聲音中充滿了爽朗與暢快。

自那一戰之後，主角便一直與他相伴。

袁公琰能更近地觀察著王者的行為

他們聯合討伐了名為芬巴巴的魔物。那是一個盤踞於森林的魔物。

“為什麼要決定討伐芬巴巴呢。 這不是神明所下達的命令，但也應該不是為了烏魯克的眾生。”主角提問。

“不，就是為了守護烏魯克”王者輕描淡寫地說道。“若是不驅逐此間所有的邪惡，子民也會因飢餓而死的。”

“為什麼呢？”

“何須大驚小怪。我是作為人類的守護者而誕生的。”

王者抬起頭，語氣中充滿驕傲。

“構築這個星球的文明和未來，是王的責任。”

說著這些話的王者，視線定格在了遙遠的彼方。

“恩奇都啊！守護也分種類的。只會一味的保護算不上守護，有時候凜冽的北風也是必要的！”

“也就是說，你會一直堅持著去走自已所認定的道路吧！”

像是害羞了，王者笑了。

那是在曾經年幼的王者的臉上，偶爾會看見的，如同清風般自然的微笑。

王者所選擇的那條道路，只能讓王者一個人前進。

王者說過，他會守護那些從遙遠的未來所看見的事物。

為此要憎恨神明的話，為此要被人類厭惡的話，王就只能是被孤立的存在。

越是想要人類擁有美好的未來，越是愛著人類，他便和所有人類都離的越遠。

既為裁決者亦為收穫者。

王所要執掌於手中的，只要結果就夠了。

這個結果所誕生的「充滿光輝的過程」，是身為人類以上的王者所不能夠介入的。

“哼！結果雖只像是無趣的織物。但既然我已決定如此，便會一直做到最後的”

“我只是一個道具。是對你的裁決毫無用處的東西。即使這樣卻還能夠一直存在於你身邊，直到世界終結……”

“傻瓜！”

王者總是蹙著的眉頭輕輕展開。

“聽到沒有？恩奇都，這種關係，是叫做**啊！”

袁公琰並沒有聽清那句話，但是那時候，恩奇都的心裡大概是充滿興奮，還有崇敬吧？

作為旁觀者，袁公琰也被這王者的氣魄所折服。

袁公琰的視野很窄，生而為人，沒有那位半人半神的王者那樣長遠的視野。袁公琰只能做到以唯物辯證法為武器，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用前人的結論結合實踐，改造世界。

在此基礎上，有限的推導未來。

後來王者與女神伊什塔爾產生決裂，伊什塔爾放出了天神的公牛，兩人與它進行了戰鬥。

天之公牛帶著雷暴和大雨降臨人間。

神明蠻橫無理，恣意妄為。人類的死生從不在它們考量的範圍裡。

公牛自降臨人間起，就沒有停止過步伐，它帶來的暴雨、雷電、饑荒、地震。災害綿延近千里，無時無刻不在傷害著大地上的人們。

戰鬥持續了七年。

視角的主角用無數金色的鎖鏈困縛那隻如同山嶽般的公牛。

王者用他的武器擊退了天神的公牛。

覆蓋了整個世界的陰雲逐漸散去，大地也得以倖免於洪水的迫害。

視角的主角卻因為忤逆了神明而遭到天罰，慢慢回到曾經的土塊，死在王者的懷裡。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原來這是恩奇都先生的過去，Master和servent之間有魔力連結通道，雙方的記憶有時候可以透過夢境的形式透過魔力連結通道傳遞給對方。

袁公琰醒來了，捂著腦袋起身。昨天趕了一個白天的路，到了夜晚四人輪流值班守夜。英靈本不需要睡覺，但是為了保證自身的戰鬥狀態，還是要充分休息。

而在對面閉目養神的綠髮美人，此時也睜眼了。

“恩奇都先生，你還記得摯友的名字嗎？”

“我的摯友是吉爾伽美什！這具機體一直都有好好儲存著有關他的記憶。”

“你喜歡人類嗎？”

“嗯……我喜歡著地球上的每一個生靈。”

“我看到了你過去的記憶，那位王，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作為他的摯友的你，也是舉世無雙的英傑。”

……

短暫的夢讓袁公琰認識到，神明降臨地球，絕對不是好事。它們就是不可控制的暴力因素，目前的人類還無力抵抗這種神明。

長生不老的它們會奴役人民千百代。

禁錮思想，鉗制人心。

人的未來在於人！所謂異世界神魔，應當和袁公琰一起歸入歷史的塵埃。

袁公琰並不是英雄，但是卻對那古之王者的風采充滿豔羨。最初認可神明，保護人類，成人之後憎惡神明，喜歡上人類。他鞭策人們親自認識世界，擺脫所謂太陽、月亮是神明偉力的看法。摒棄所謂‘生死由天神決定，人類必須服從’的說法。

這是開啟民智的卓越功勳。

恩奇都，誕生於神明之手的兵器，被眾神賦予了把吉爾伽美什帶回神明一側的使命。但是它最終在那位王者那裡獲得了“靈魂”喜歡上了世界這個庭院，最終也變成了庭院裡的一朵花。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自已真的有能力和他們一起戰鬥嗎？他們能走到一起對抗神明，反抗命運，是因為他們有著強大的實力。

但是如果是讓袁公琰面對那天之公牛，袁公琰的勝算不到百分之二十。末日前兩個月依靠隊員，在邕城依靠周瑜，面對龍族依靠齊格飛還有人們製造的新式武器。

真正是袁公琰自已打出的成就，只有那些成為英靈之後的戰鬥吧！但是這種程度的戰鬥力真的能打敗異世界魔神嗎？

多想無益，自已所能做的，只有盡力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