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樹木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彷彿是戰場上陣亡計程車兵,焦黑的地面滿是坑窪,宛如被惡魔的利爪肆意抓撓過一般,它們無聲地訴說著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激戰。

顧行遠無力地跪坐在這片狼藉之中,胸口的鏡片已恢復平靜,宛如一位隱匿了鋒芒的殺手,但那靈魂深處如被撕裂般的劇痛,卻如跗骨之蛆,讓他無法忽視。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如同一團紊亂的亂麻,肆意衝撞,連站起身這樣簡單的動作,此刻都變得艱難無比。

“行遠!”沈川心急如焚地衝過來,穩穩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他,眼中滿是關切,“你沒事吧?”

顧行遠微微搖頭,臉色蒼白如紙,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還活著……只是感覺像是被鏡片硬生生抽走了一半的魂魄。”

“你剛才根本不該動用鏡片的力量。”沈川眉頭緊緊皺起,語氣中帶著責備與擔憂,“你明明清楚那東西潛藏著巨大的危險,怎麼還如此拼命?”

顧行遠緩緩低頭,看著自已微微顫抖的雙手,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下傳來:“如果不拼命,我們昨晚都得葬身這片黑林。”

一旁的張茵茵虛弱地靠在一棵大樹上,臉上那驚恐的神色仍未完全消散,宛如驚弓之鳥:“你們有沒有察覺到……那些惡靈和以往遇到的截然不同,它們遠比普通的裂魂惡靈強大,且透著一股詭異的智慧,就好像是被特意派來獵殺我們的。”

沈川神色凝重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這絕非偶然。顯然,冥淵的勢力正在變本加厲地滲透,我們……必須儘快將這個訊息傳回家族。”

在返回顧家的漫長路上,顧行遠每走一步,胸口便如被重錘猛擊一下,刺痛難忍。他清楚,這痛楚並非源自身體的創傷,而是深深紮根於靈魂深處。

鏡片那低沉而蠱惑的低語,如同幽靈般不時在他耳邊縈繞:“你需要我……唯有我的力量,方能讓你在這危機四伏的絕境中求得生存。”

顧行遠強忍著內心如翻江倒海般的不適,拼盡全力試圖將這些聲音壓制下去。他深知,一旦輕易屈服於鏡片,等待他的將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張茵茵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湊近他身旁,小聲問道:“行遠,你的臉色看起來糟糕透頂……是不是鏡片的副作用太過嚴重了?”

顧行遠沉默良久,最終低聲說道:“我沒事,只是……需要些時間來適應。”

沈川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管怎樣,回去之後一定要讓顧南風長老為你仔細檢查一番。鏡片的力量太過危險,若不加以妥善控制,你遲早會被它反噬。”

當三人終於回到顧家,議事廳內早已人頭攢動,家族的長老和弟子們紛紛聚集於此。顧南風神色嚴峻地站在最前方,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

“情況如何?”顧南風率先開口,聲音中透著焦急與擔憂。

沈川趕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我們遭遇了裂魂惡靈的猛烈襲擊,其中還有一頭疑似冥淵眷屬的高階惡靈。”

此言一出,議事廳內頓時炸開了鍋,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裂魂惡靈?它們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領地邊緣?”一位長老滿臉震驚,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這種級別的惡靈,已然接近中階了!”

顧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緊不慢地插話道:“看來是某些人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鏡片的力量極不穩定,恐怕早已吸引了冥淵的注意。”

顧南風狠狠瞪了顧烈一眼,隨後將目光轉向顧行遠,嚴肅地問道:“行遠,你動用鏡片了?”

顧行遠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若不動用鏡片,我們根本無力解決那些惡靈。”

顧烈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不動用鏡片,我們也許根本不會被惡靈盯上!”

“夠了!”顧南風厲聲打斷他,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行遠,你需要好好休息,同時密切留意鏡片的變化。一旦有任何異常,必須立刻上報。”

顧行遠低聲應下,卻沒有過多解釋。他心裡明白,有些事情,即便說出來,也難以得到他人真正的理解。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張茵茵輕輕敲響了顧行遠的房門。

“這麼晚了,有事嗎?”顧行遠開啟門,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張茵茵微微低頭,目光落在手中的藥罐上,聲音輕柔而關切:“我知道你剛才沒說實話。鏡片的力量……是不是已經對你產生了難以承受的影響?”

顧行遠沉默片刻,最終側身讓開,示意她進來。他緩緩走到桌邊坐下,目光死死盯著鏡片,彷彿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你知道嗎?”他的聲音低得如同喃喃自語,“我從未想過,自已會被這樣一個東西所控制。我曾以為,只要擁有足夠堅定的意志力,就能抵禦它。”

張茵茵在他對面輕輕坐下,語氣中滿是複雜的情緒:“行遠,你還記得我們在青石村的時候嗎?你當時也說過類似的話,可後來……”

顧行遠苦澀地笑了笑,笑容中滿是無奈與滄桑:“後來我們失去了所有人,我才明白,有些東西,並非我們能夠輕易抗拒的。”

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氣氛沉重得如同壓著一塊巨石。許久,張茵茵緩緩站起身,將藥罐輕輕放在桌上,輕聲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想再失去你。所以,別再獨自承受這一切了。”

顧行遠緩緩抬起頭,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深夜,整個世界彷彿都陷入了沉睡,唯有顧行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鏡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你根本無法逃避我。無論是冥淵,還是那些妄圖利用你的人,都無法給予你真正的保護。唯有我,才能讓你在這殘酷的世界中活下去。”

顧行遠緊緊閉上眼睛,如同在黑暗中堅守著最後一道防線,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深知,自已與鏡片之間的關係,早已不再是簡單的掌控與被掌控,而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激烈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