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手持攝影機,當然不是說把攝影機扛身上。

那種不叫手持,只是把攝影機支架換成人肉的。

手持攝影機是一種專門用來營造特定視角,由攝影師隨身攜帶進行拍攝的裝置,像是很多人婚禮上會拍影片用的裝置,就是一臺手持。不過是稍微廉價一些的手持。

電影中用的手持,效能要更強一些。

北野武樣子兇,體力也強,懷抱著攝影機,像是鐵炮兵揣著隨時準備刺殺太閣的武器。

谷明回頭看他的時候,就總擔心北野武會不會一炮給他崩了。

谷明問道:“準備好了嗎?”

北野武應聲,比劃了個ok的手勢。

“艾克申!”

場內外數臺攝影機同時開始運作,場上的眾多殺陣演員按照預先的安排,開始對打。

不是真打,而是按照各種招式進行套招的假打。

雙方的陣營格外清晰,一方穿黑西服套裝,一方則是片場臨時的服裝,一眼就能看出來兩隊不同的陣營。

而北野武這邊,則是緊緊跟上谷明。

二人由遠及近,拉開拉門,從谷明身後,拍攝谷明快步衝進場地。

手裡的刀沒開刃,但也是真傢伙,一刀砍下來也是鐵條子掄在人身上,要喊疼的。

距離谷明最近的殺陣師,身上貼了血包,現在被鐵條子掄在身上,血包當即破裂,人也順勢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殺陣師一動不動,心中卻是有一瞬間的驚訝。

血包破了,人卻不疼,他只是按照預先的排練配合倒下而已。

所以說……

到底是怎麼控制好這種力量的?

他不知道,當然,也無從得知。作為演員,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老老實實躺在地上,表現得敬業一點,不要動,不要眨眼,哪怕攝像頭根本沒在拍他。

北野武就扛著手持攝影機,保持著臧默,緊跟著谷明。

直到二人完成一個z字形的走位時,角落裡衝出來的地對幫派打手,一刀掄在北野武身上,北野武也應聲倒地,連帶著手持攝影機的視角一同栽歪過去。

……

……

“怎麼樣,還行吧?”

“還行。”北野武坐在小凳子上,方便後邊的人給他擦藥。

擦藥的人當然不是谷明,只是另一個殺陣演員而已。

看周圍其他人似乎都挺健康的樣子,北野武就納悶了:“你們是習慣了嗎,怎麼捱揍那麼多下,也不需要擦藥的?”

“因為根本就沒受傷啊。”

眾人一齊聳肩:“只有血包破了而已,人是沒事的,那種配合主動躺在地上緩衝的動作,根本沒有什麼傷害,早都習慣了。”

北野武還要開口,肩膀上痛感傳來,頓惹得他又一陣齜牙咧嘴。

捏麻麻地!疼死人了!結果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真捱揍了嗎!擦過藥的北野武,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手持攝影機拍攝的鏡頭帶子取出來。

他得迫切直到這個鏡頭好不好。

先就說過當下是沒有實時監視器的,所以一個鏡頭的效果好壞,取決於導演的經驗,哪怕是穿幫鏡頭也只能事後才能看出來。

北野武將帶子推進錄影機,盤坐在地上看他親手拍攝出來的這個鏡頭,一鏡到底的手持攝影機視角。

一開始鏡頭還很穩定,但隨著時間推移,能明顯看到鏡頭的晃動——他舉不動了,畢竟要一邊走一邊拍。

而且,還能明顯聽到作為攝影師的他,粗重的呼吸聲音。

直到最後鏡頭栽歪過去,能看到谷明砍翻了那個敵人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不過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腿,看不到人。

“這不是白拍了嘛!”

北野武頓有些嘆息。

那種喊殺聲很重要,但現在,鏡頭裡混入了他大量脫力的喘息聲音。

“為什麼要重拍,就保留這個狀態上映吧。”

北野武霍然抬頭,便在身後看到谷明走過來。

“古谷哥。那個……不重拍嗎?”

‘當然用不著,別忘了這是在電影裡拍攝電影的場面,只是很湊巧的,我們遇到了敵對幫派的襲擊。你是一個導演,但你也只是一個導演,所以你從未見過如此兇殘的場面,你不應該加入戰鬥,可出於拍攝需要,你還是親自代替攝影師扛起了攝影機。’

谷明倆手一攤:“所以這種情況下,作為攝影師的你,發出疲憊的聲音,最後被砍翻,不是也很平常嗎。”

“簡而言之,這段鏡頭不是隨意拍攝的,一方面需要展示出這種近景拍攝,利落幹練的砍殺風格,另一方面,也是能夠體現出此時武藤組長的心態。”

“拍電影?其實他不在乎拍什麼電影,他在乎的是能不能完成這個願望。所以攝影師死了也無所謂,他更在乎片場有沒有受到破壞。”

北野武不斷點頭。

這倒是和他想過的事情差不多。

用鏡頭體現出角色的個性,以武藤組長的冷漠,如果忽然轉過身來低頭看他,喊一句什麼不要死之類的話,那就非常的奇怪了。

不過,對於鏡頭中混入攝影師本身的聲音,北野武還是有些疑慮。

這可是相當不專業的體現。

“別想那麼多。”

谷明倆手一攤:“早點休息吧,這個月月末我就得走了,必須去美國那邊完成後半部分的成片才能算是本土片。這部電影得在月末之前完成拍攝。”

北野武這才正色肅然。

看來,拍攝進度要更進一步加快了。

……

……

電影雖然是谷明兩頭跑,但問題其實不算嚴重,畢竟無論在哪邊他都不是主角,或者換個說法,不是一番。一邊是投資者加配角,另一邊是純粹受僱傭拿片酬還人情的。

就在這邊劇組拍攝到第二場大規模的打戲時,片場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古谷哥。”田中言簡意賅:“是兩個香江本地人,似乎是做導演工作的,聽說了你在這裡進行拍攝,所以前來拜訪。”

“香江導演?我跟香江導演沒啥合作的吧。”谷明本想拒絕,還是改口問道:“他們說叫什麼名字了嗎?”

“一個說自己叫約翰吳,一個說是叫哈克徐。”

谷明腦袋嗡嗡的,半晌想不起來是誰。

這兩個名字,配合田中特有的日式英語,實在是很難反應過來。

“算了……正好這邊暫時拍完了,打個招呼吧。”

抱著沒什麼所謂的態度,谷明在會客室見到了二位前來拜訪的香江導演。

看到這二人的一瞬間,谷明只想做兩件事情。

第一,掐死田中,讓他英語發音不標準。

第二。

逼問眼前兩個老登。

為啥,說名字,不用本名!居然要報英文名!一個吳雨森,一個徐客。不見到本人,谷明還真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