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傅承馳再次在一個深夜,悄然登船離開小島。

言熹站在二樓窗戶,和從前一樣,看著他帶人上船。

她以為他應該會像上次一樣在第二天就回來,可他這一去,就消失了三個月。

在此期間,會有遊輪過來送物資,留在島上的保鏢和管家傭人負責搬運東西。

船上有人一直盯著,只要物資搬完,就立刻把船開走,一秒也不多留。

起先,言熹想過趁著搬運物資的時候,上船威脅船長帶她離開這。

但她知道傅承馳不會輕易給她離開的機會,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傅承馳不在島上的日子,陸念夏從最開始的誰抱誰哭,漸漸接受了那個令她舒適的懷抱不在了的事實。

言熹抱著她的時候,她也不哭不鬧了。

為此,言熹心中鬆了一口氣。

或許等傅承馳回來後,陸念夏就不認他了,她也就不用擔心。

言熹在意識到確實需要依附傅承馳在島上生存之後,就再也沒踏入過他的房間半步。

儘管她知道,那個房間裡一定會有一把槍。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陸念夏五個月的時候,她可以坐起來了。

言熹俯身看她靠著軟墊,大眼睛裡倒映出她的笑容,感到了久違的幸福。

她捏著小念夏的小手,期待著她可以在大床上爬來爬去的那天。

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風雨,打破了這幾個月來的安詳和寧靜。

海上風暴來得極快,讓人措手不及。

彼時,言熹正帶著小念夏在床上睡午覺。

窗簾被風吹得呼啦作響的聲音,讓她從睡夢中驚醒。

她第一時間去看臂彎裡的孩子。

陸念夏睡得香甜,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

言熹輕手輕腳的下床關窗,她不經意地抬眸看了一眼遠處的大海,整個人陡然愣了一下。

只見在烏雲籠罩下失去原本湛藍變得發黑的海面上,有數量遊輪在朝著岸邊開過來。

言熹的第一反應就是傅承馳回來了。

想來也沒什麼不合理的。

這座島對傅承馳而言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他不管在外面有多忙,最後都會來這裡。

他一走就是三個多月,這次應該很久之後才會再次離島。

言熹站在視窗,任由溼冷的海風揚起她的長髮。

遊輪在她平靜的視線中漸漸近了。

她關上窗,拉好窗簾轉過身。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關上窗的一瞬,有一個人從船艙出來走到了甲板上。

他一身深灰色的西裝,幾乎和烏雲融為了一個顏色。

他幽暗的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島嶼,垂在身側的手不禁握緊。

海風把他的西裝外套吹得咧咧作響。

他卻八風不動,彷彿這一片海域,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中。

在一片灰暗中,只有他無名指上的婚戒散發著光。

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側臉上有數道血痕,為他平添了幾分嗜血的意味。

而他的另一隻手裡,正握著一把黑色手槍。

陸念夏睡了一會兒就醒了。

言熹聽見她發出的動靜,連忙去把她抱起來,下樓去給她從奶粉。

走到走廊轉角時,袁媽匆匆跑上來,抬手比劃了好幾個動作。

言熹平靜說道:“袁媽,我知道是傅承馳回來了,您不用特意上來通知我。”

說完,她越過袁媽下樓,對傅承馳的登島並不意外。

反正這裡是他的島。

走到客廳,言熹走到餐桌旁,讓陸念夏靠著自己的一隻臂彎,另一隻手去拿奶瓶。

陸念夏抓著她袖口的一顆珍珠把玩,下意識就往嘴巴里塞。

言熹忍俊不禁,“餓壞我們小念夏了,不著急哦。”

她背對客廳大門不急不躁地做著手上的動作,和無數個日子一樣。

門口的方向傳來了腳步聲。

傭人和管家看見來人,都被嚇得大氣不敢出,瑟縮著肩膀站在一旁。

踏上臺階的男人眼神陰鷙,渾身散發著凌厲的氣場。

然而當他走到門口,看見裡面束著低馬尾,一身白色長裙的女人時,眼裡的鋒芒和冰雪瞬間融化了。

陸念夏趴在言熹的臂彎上,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大門。

“啊!”

聽見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言熹繼續哄著,“快了快了,馬上就好了。”

男人的手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起來。

他生怕自己在做一場美夢,夢醒之後,這幅畫面就永遠的消失了。

他狠狠掐住手心,疼痛竄入他的大腦。

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女人連同她身邊的孩子還在。

他緩緩揚起唇角,小心翼翼邁開了步子。

言熹晃動著奶瓶,始終沒回頭。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靠近。

她知道是傅承馳,所以內心並沒有掀起半分波瀾。

他的來和去,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男人的腳步停住了。

他看著眼前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眼睛紅得近乎滴血。

“言熹......”

低啞的聲音傳入耳中。

言熹手上的動作猛然僵住,整個人如中雷殛。

她瞪大眼睛,瞳孔在微微顫抖。

這個聲音無數次在她的夢中出現,以至於讓此時的她忽然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了。

她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不敢回頭,渴望能再聽見一次。

“言熹。”

她的期許被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又清晰了幾分。

長睫再也承受不住眼淚的重量,滴落下來。

言熹痛苦地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穩定情緒。

她在心中喃喃自語。

這是幻覺,一定是幻覺。

否則怎麼會讓她聽見陸明緒的聲音?

外面的狂風暴雨在肆虐,屋子裡卻安靜如初。

言熹緊緊咬著嘴唇裡的肉,試圖利用疼痛來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的思念已經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了嗎?

還是應該用病入膏肓來形容呢?

言熹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最後能為陸明緒做的,就是好好撫養他們的孩子。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她還是會去做她曾經立下的誓。

“言熹,你不看看我嗎?”

這句話帶著蠱惑,讓言熹內心掙扎不已。

她多害怕轉身後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一切告訴她,只是她思念成疾而已。

因為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然而這一次,她鬼使神差地緩緩轉過了身。

她還是會賭,賭一個能在幻覺裡見到陸明緒的可能。

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秒,她也滿足了。

一個轉身用不了多長的時間,言熹卻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在看見站在她眼前的高大男人時,她如釋負重。

這個機會,終於被她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