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道理。”

高長恭緩緩點頭。解鈴還須繫鈴人,三兄自詡文襄正統,那麼也該由他的母親和姐妹來打散這個念頭,不僅是為了三兄,也是為了她們自己。

“只是她們能想到這一層嗎?我們是否要給她們些許暗示,讓她們去向至尊求情?”

“我早就想好了:有一人,倒是很好用。”孝珩神秘一笑,“這人如今正想著辦法,跟自己的妻子重新見上面呢!”

……

翌日,郊外。

“二位喚我出來何事?”

斛律武都語氣鬱悶,他身上還穿著喪服。

這段時間家族實在是倒楣透了,自己出門被人指指點點,更是連妻子的身影都見不到。

不過眼前畢竟是文襄二王,更是新至尊眼前的紅人,由不得他不尊敬,哪怕他在服喪中,也得給二人面子。

兩人也不和他浪費時間:“近來是否見不著義寧公主?”

“?”

斛律武都滿頭問號,怎麼我的家事都還要你們過問?雖然你們的確是她的兄弟。

“這個嘛……嗯,我家發生的事情,二位也不是不知道,公主避避嫌也是應當的……”

“我們剛好知道一些原因。”高孝珩眨眨眼:“畢竟是兄妹嘛。”

“願聞其詳!”

“是這樣,義寧她最近煩心這件事,我們跟至尊走得比較近,她就讓我們打探,只是結果關係到我們自身,我們卻不好透露。”

高長恭接過話頭:“所以我們想了,反正你也娶了公主,跟我們是一家人,還不如賣這個人情給你做。但你可要記住,我們自己不好說,才讓你去的,可千萬不要說是從我們這聽來的!”

斛律武都熱淚盈眶,天啊,最近終於有好事了!

“一定一定。感謝二位兄長,這份恩情,武都銘記在心!”

“你記得就好,把耳朵伸過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武都湊過去,沒一會兒便聽得入神,表情十分精彩。

涉及到了皇家隱秘乃至政治鬥爭,甚至還和他的祖父之死有關,怪不得二王叮囑自己不要亂說呢!

拜別二人,斛律武都徑直回到家附近,從後門溜進去,就在他賊眉鼠眼左顧右盼之際,聽到一聲:“大兄,你在做什麼?”

武都轉頭,見到的是二妹阿珠,頓時安下心來,丟下一句:“大人做事小孩別問。”

拔腿要走,想了想,又回頭叮囑:“記得,別跟阿耶說。”

“噢。”斛律珠點點頭,忽然指著他的身後:“你看,阿……”

“啊?!”

武都急忙轉身。

“阿姐過來了。”

斛律靈邁著兩條小腿,手持一根彩色短杆快跑而來,身後跟著幾名快急哭的婢女,她一邊笑一邊逃。

“又闖禍?”武都連忙伸手把她扶住:“小心點,摔了可怎麼好!”

“那我不管,我在府裡都快悶死了!”

武都嘲笑道:“呵,你若摔著了,可就嫁不著至尊了!”

斛律靈頓時沉默下來,武都反應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拍自己的嘴:“是大兄不對,你別往心裡去。”

為了岔開話題,他問起婢女,才知道這孩子跑進了公主的屋子,拿了她打馬球的彩毬到處亂打。

“我說你怎麼有這東西呢!調皮!”

武都怒了一下,抓起斛律靈,把彩毬奪了回來,斛律靈撅起嘴:“哼,我才不稀罕呢!趕明兒讓輕雲她們給我買一個!”

斛律珠也叫起來:“留給我們玩不是玩麼?反正她也不回來了!”

“兩小鬼胡說什麼呢!”

斛律武都面色一紅,隨後雙目暗淡起來,妹妹們說的倒是沒錯,即便他勸回了妻子,斛律家也守著喪呢,居喪期間禁止房事。

他作為嫡長孫,要守足足一年啊!這期間若生了孩子,可是大不孝的事情。

若尋常人家,興許還可以瞞一瞞,他們家這種級別,懷了孕是難以遮掩的,將來被發現,那便是欺君之罪。

妻子搬回孃家,或許也是有這個考量,一來和斛律家拉遠點關係,二來就是和自己隔遠一些,免得生出不敬之事。

可訊息又不得不傳,不然自己什麼用場都沒派上,莫說挽回妻子的心,連二王都覺得自己不著調。

怎麼辦呢?

看著眼前唧唧咋咋的兩個妹妹,斛律武都頓時有了主意。

“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出府。”

“真的?”

兩個妹妹雙目放光,武都點頭,讓她們在此等候,自己轉入書房內,在門外跪下:“阿耶。”

“嗯,進來吧。”

斛律光飲了口茶,見到斛律武都的裝扮,哼了一聲:“今日出門了?”

武都點點頭:“待會還要出去一趟,請阿耶准許。”

斛律金剛死的一個月前,府上的氛圍確實很悲愴,不過人總要向前看,也不能不吃飯,偶爾也要出去走動,因此斛律光也沒對此特別生氣——就連他自己,都想出去騎獵射殺幾隻虎豹鹿狼來發洩發洩。

“去哪兒?”

“呃,是……高陽王的府邸。”

斛律光皺眉:“事情結束,公主自然就會回來了,你急在這時候做什麼?”

斛律武都想把今天蘭陵王兩人叫自己的事情交代出來,可眼珠一轉,想著事成了再報告父親,因此想了個藉口:“呃、無論怎麼說,孩兒都是駙馬,公主不多回來祭拜耶耶,我心裡也不好受,傳出去也不好聽。咱們終究是要過一輩子的……”

斛律光撫須,這個說法倒是說到了他心裡,總不能真讓公主在外漂個一年半載,那樣搞得像是他的兒子被休了一樣。

“嗯……那你就去吧。”

“還有就是,孩兒請帶著靈珠二妹一起去,她們都是女子,和公主那邊也容易說上話,沒準能遇上蘭陵王他們,從他們那裡探得口風,領會至尊的一二意思,那就再好不過。”

這倒也是。雖然阿耶走前說得明明白白,不過斛律光心裡也是忐忑,畢竟現在他們家看上去就是已經失了勢的樣子,過上一年半載的,能否敲定這門婚事,也是未知數。

要知道,阿靈阿珠雖然守孝的時間只有九個月,武都是一年,但他斛律光自己可是三年之期,若至尊有意推脫,完全可以拖到三年之後。所以說漢人的禮儀就是麻煩,人死了悲傷一段時間就夠了,哪有這功夫等三年呢?!

“你也是有心思了,阿耶沒白疼你。”斛律光欣慰地點點頭:“有公主在,想必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孩兒也是這麼想!”

斛律武都興沖沖地從書房出來,兩個妹妹問起他如何,他大手一揮:“走著!”

兄妹三人興高采烈地跳上備好的車駕,朝著高陽王府出發,臨近時,斛律武都取過一旁的水壺,倒了些:“塗在臉上,裝作哭過的樣子,別讓人看出你們太高興。”

妹妹們點頭,快速裝出一副悲慼的模樣,斛律武都下車,和出來迎接的高湜管家互相行禮。

“誒唷,這不是小咸陽王嗎?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這個稱呼讓斛律武都微微出神,從來都是別人這麼叫阿耶,如今卻輪到他了。

原來耶耶真的已經去了。

武都回過神來,還著禮:“特來拜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