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奴孟曉棠
皇上請自重,宮奴又媚又正經 靈芝膠囊 加書籤 章節報錯
金烏西墜,紫禁城的藏書閣今日卻比往常要熱鬧許多,宮人們忙前忙後,將宮燈點亮。
皇上破天荒地來了藏書閣,日間來的,一直未出半步,晚膳也是叫人送過來。
藏書閣這種地方,不消說皇上了,一般人亦不會踏足,到紫禁城當差若是被內務府調派到此地,多半都是無依無靠的可憐孩子。
俸銀拿的少,十天半月見不著旁人,吃穿用度都是最下等的。
孟曉棠初初進宮,將私藏的首飾悄悄賄賂了內務府總管,這才換到了藏書閣這麼個還算能待的地方。
她不是宮女,而是宮奴。
能挑選進宮做宮女的至少是民籍出身,再不濟也是奴籍,而孟曉棠比奴籍更要低一等,賤籍。
多是犯了大罪的官員及其親眷才會被貶為賤籍。
前兩年孟曉棠還是官家小姐,她的父親本是明月洲刺史,後來兄長帶兵出征,一去不回,被誣為叛逃,整個孟氏都受到了牽連,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
彼時她還未及及笄之年,便被貶為賤籍,進宮為奴。
一介嬌弱官家女子突遭此變故,孟曉棠哭過怨過,但一進宮她就不再自怨自艾了。
進宮意味著還有指望,這裡是王朝的中心,離天子最近的地方,她要見到皇上,為孟氏全族昭雪!
進宮最開始倒是一片熱血沸騰,日子久了,心性似乎也淡了下去,除了藏書閣中零星的老宮人,她目之能及的活物就是院子上空的飛鳥了,和地上的螞蟻了。
偶爾可以聽見羽林軍從宮門前經過的聲音,可即便這種時候,嬤嬤們也不會讓她去看,自個兒倒是倚在門前,倒也自由。
羽林軍都是前朝文武大臣親眷子弟,什麼天姿國色小家碧玉沒見過,常常目不斜視地就走了過去,一個眼神也不給。
孟曉棠很好看,她知道自己好看,藏書閣的榮嬤嬤也知道她好看,恨不得讓她往臉上抹鍋底灰。
今日皇上過來,嬤嬤們手都抖了,前後換了兩撥人進去伺候茶水,一刻不到就被趕出來了,說是手腳太笨,又說眼神渾濁,不妥不妥都不妥。
皇上身邊的梅公公怒道:“偌大的藏書閣就沒個能伺候的嗎?腦袋不想要了?”
藏書閣的總理太監黃建仁諾諾道:“有有有,但年紀太小,沒見過世面,怕唐突了。”
“甭管!別是老媽子就成!快叫過來伺候著!”
黃建仁跑去到後院時,孟曉棠正打水洗衣,洗的都是嬤嬤們的被褥。
這冰天雪地的,她穿了一身打了補子的破襖,雙手凍得通紅,鼻尖和臉頰也紅通通。
一見黃建仁,放下手中的木桶,規矩地衝他福了福身子:“小奴見過黃公公!”
黃建仁是這藏書閣裡為數不多的善人,只不過他年紀大了,許多事看在眼裡,有心無力,只能口頭上乾巴巴訓幾句。
“別洗了,跟本公公過來。”
黃建仁見她一身破衣服,頭髮也是亂的,忙領著她去廂房,讓榮嬤嬤找一套還算合體的宮女服給她換上,又簡單梳洗了一番。
站在她身後的榮嬤嬤翻了個白眼:“還抹香膏呢?騷氣!”
孟曉棠笑了笑,把盒子給蓋上,轉身放到榮嬤嬤手中:“院裡有棵石榴樹,花開時節掉了不少,小奴看著可惜,撿來過了水製成石榴花香膏,嬤嬤不嫌棄就留著自己用吧!”
榮嬤嬤聞見她身上清甜的香氣,轉了轉眼珠。
笑著接過:“孩子長大了,懂得孝敬嬤嬤了,好好好,等過些日子嬤嬤給你找個細皮嫩肉會來事的小太監,湊個對食!往後啊咱這宮裡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湊對食是紫禁城中年長的太監宮女搭夥過日子,無兒無女,出不了宮,能做個伴兒也算是盼頭。
可她才滿及笄之年,遠遠不到與太監對食的年紀,榮嬤嬤這話即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在藏書閣裡就不要心存指望。
活著就只是活著,而已。
能早早找一個人太監對食,對她這個賤籍宮奴來說已是天大的福報。
孟曉棠心中苦澀,望向榮嬤嬤時,卻仍舊笑吟吟的,看不出一絲苦楚與難過。
“孟曉棠你快些,可不能讓皇上等著啊!”
屋外黃公公連聲喚著,孟曉棠哎了一聲,轉身出門,一路上黃公公千萬般交代,茶水要不熱不涼,得用指腹自己試過,動作要輕,不能擾了皇上看書的興致。
………
孟曉棠一邊聽一邊點頭,說話間就到了正殿外,一位滿臉福相的公公立在殿外,瞅見黃公公正要催促,便瞧見了他身後低眉順眼的小宮女。
一身清淡簡樸,脂粉未施,卻如那三月枝頭的青梅花蕊,叫人不由在她身上流連片刻。
“小奴孟曉棠,見過梅公公。”
直到孟曉棠給他行了禮,梅公公才回過神來,忙指了指裡頭,小聲道:“黃公公都給你說了,裡面的人可是天子,得把自己腦袋揣在手裡那般伺候,懂了麼?”
孟曉棠捏了捏拳頭不由發抖,她想起被砍頭的孟氏親族,其中就有自己的父母。
梅公公只當她頭一遭伺候皇上,心裡害怕,直起身子,又安慰道:“害怕就對了,害怕才能小心翼翼,進去吧!”
孟曉棠點點頭,渾身有些僵硬地推門而入,一進去,殿內就暖了,不似往常的悽風苦雨。
裡面放了炭盆,這些火炭都是內務府親自送來的,不冒煙不嗆人,殿內還蕩著些微的香氣。
藏書閣卷帙浩繁,殿內比一般宮宇寬廣許多,書架重重疊疊,其中燈火明明滅滅。
孟曉棠小心緩步,抬起眼簾偷偷看向屏風後的——皇上。
他斜躺在榻上,百無聊賴地翻著書頁,看得出來年紀很輕,骨骼修長,手指尤其好看。
孟曉棠不敢再看,垂首立在旁側,眼觀鼻鼻觀心,只等皇上吩咐。
皇上似乎也沒看她一眼,偶爾傳來翻書的動靜,也沒叫她添茶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