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的病房裡。

病床的小餐桌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散發著稻穀的清香。

一顆茶葉蛋,一屜包子侍奉在白粥左右等待寵幸。

李莫念背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碗裡,似乎想要數清楚有多少粥粒。

今天早上隨著李大海的到來,李莫念東窗事發了。

剛剛還細心呵護的老母親面若寒霜,溫柔可愛的妹妹也回到了往日裡不假顏色的模樣。

老李,你就不能回家睡一覺再來嗎?!

病房的窗臺前。

李大海站在這裡眺望遠方默不作聲。

他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現在病房裡這種焦灼的氣氛不適合自已說話。

昨天晚上李大海協助市區同事奮戰了一宿,才從幾個邪教人員嘴裡撬出來一些有用的東西。

當他拖著疲憊的身子,打著哈欠從審訊室裡走出來時,卻遇到了等候良久的喻林。

因為李莫唸的傷勢並不嚴重,李大海昨晚急匆匆地出門又明顯有重要公務。

所以李母暫時還沒有告知李大海昨晚李莫念被襲擊的事情。

李大海見到喻林上來就滿臉羞愧的樣子一頭霧水。

他甚至還語氣輕快地調笑道:“老喻,怎麼了?

哈哈,你做啥對不起我的事了?

不會是趁我在審訊的時候,偷偷破獲了什麼大案子吧?”

“呵呵。”

“我靠!

老喻,不是吧?!

真讓你掏上了?!

我就說我昨晚上倒黴,派我去協助,做好了是他們的。

哪兒做的不對,我還得吃掛落。

唉,不像你啊,人在家中坐,功從天上來。

這運氣真比不了,羨慕了。”

看到喻林尷尬的笑容,李大海瞬間繃不住了。

他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一語成讖。

自已大晚上出外勤去做那出力不討好的事,反倒是錯過了重要案件。

好在李大海是個知足常樂的性子,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只是感慨了一番,並沒有真的有怨懟。

反倒是看著依舊有些難為情的喻林被逗樂了,拍著對方的肩膀寬慰。

“行了啊,老喻。

你這小子撿了便宜還賣乖啊?

既然你們二隊撿了餡餅,不得請我們一隊吃一頓?

在這兒哭喪著臉杵著幹啥?”

喻林只好一咬牙把昨晚上的事和盤托出。

他不僅白撿了功勞,而且還是被人家李大海兒子喂到嘴邊才吃下去,最關鍵的是他最後差點去晚了。

這事他都沒臉說,但是也不可能一直瞞著。

比起李大海之後自已從別人那裡瞭解到,還是喻林自已說比較好。

所以喻林一大早就來審訊室門口蹲著了。

他屬實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說出口。

說完以後,喻林不停地道歉,他寧願昨晚出城協助的人是自已,不要這份功勞也罷。

李大海聽得迷迷糊糊,大腦直接宕機,只是遵循本能安慰喻林,實際上並沒有發生不好的事情,讓對方不要自責。

等到喻林走了以後,獨自一人站立在原地半晌,李大海才回過神來。

他兒子是武道天才?

他兒子被邪教截殺了?

他兒子反殺了邪教武者?

李大海只覺得自已滿腦子都是問號。

這三條裡面不管哪一條都覺得好離譜。

明明都是日常文字組合在一起,他卻感到無比陌生。

李大海大腦一片混亂,踉踉蹌蹌地走向辦公室。

他必須得先去確認一下,喻林說的李莫念是不是他的兒子。

在李大海把檔案看了一遍又一遍以後,他終於還是心情複雜地點上了一根菸。

滿是圖文的電腦螢幕上倒映著李大海滄桑的面孔。

白紙黑字詳細講述著一切。

2017年11月15日19點32分,學生李莫念從桂城一中校門口騎電動腳踏車離開。

邪教普通人員黃秋田駕駛電瓶車緊隨其後。

19點41分,學生李莫念報警說自已被歹徒跟蹤。

19點50分,學生李莫念再次報警說明襲擊人員為邪教分子,且團伙中存在武者。

20點08分,武管局和警局共同發現受傷的學生李莫念以及邪教武者馮羽風。

檔案中還附帶有三張照片。

第一張是被折磨到大小便失禁、神志恍惚的黃秋田照片。

第二張是身中數槍、雙臂斷裂和胸口塌陷的馮羽風的照片。

第三張則是一個帥氣稚嫩的男生照片。

李大海把最後一張照片盯爛了,仔細和自已記憶中兒子的相貌做了對比。

甚至拿出了手機上的全家福開始找不同。

但是最終發現檔案照片上的人除了臉色更白以外,和他兒子並沒有任何不同。

直到莫歌的電話響起,聽到自已兒子住院的事實,李大海才打消了一切妄念。

不管他如何看待這件事,現實不容否認。

李大海自豪地笑了笑,但是慢慢地卻淡了下去,臉上寫滿了擔憂。

人前顯貴,人後遭罪。

李大海身為父母,為自已孩子優秀的武道修為和敢於反抗惡勢力的勇氣感到自豪。

但是自豪之餘,這件事背後蘊藏的危險卻讓他為自已兒子的安全感到擔心。

非武者階段就能成功反殺邪教襲擊,勢必會被邪教特別關注。

這件事能瞞得住一時卻瞞不住一世。

李大海清楚自已兒子遲早會和邪教對上。

這怎麼能讓他不感到擔憂呢?

當李大海帶著滿腹心事來到醫院時,很容易就被莫歌女士撬開了嘴。

所以李莫念皇帝般的生活剛剛開始就結束了。

早上享用早膳的美好時光變成了三堂會審。

主審官就是驚怒交加的莫歌女士。

“李莫念!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

顧及到這裡是醫院,莫歌把聲音壓得很低沉,反而憑空多了幾分威懾力。

她看著李莫念像根蔫了的葉子菜一般,哪裡還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一想到這孩子膽大包天到敢單槍匹馬去盯梢邪教武者,莫歌就感覺呼吸困難。

“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只是個學生,你充什麼大個?!

逞英雄看起來很好玩嗎?!

你知不知道萬一有個差錯是什麼後果?!

啊?!

人都跑了,你還敢追?!

李莫念!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莫歌紅著眼訓斥到一半就淚流不止。

她撲到李莫念床邊嚎啕大哭。

李莫念安撫著母親顫抖的後背心情複雜難明。

他不怕敵人的鋼刀火槍,也不懼邪教的陰謀詭計,只怕親人好友的眼淚讓他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