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得知,老師曾授意過同學們,不要將學校的資源透露給那些不來上學的人……

原來,在競爭面前,所有的情誼都不值一提,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同窗就形同外人。

連同沒有任何競爭利益關係的人,都會毫不心軟地斬斷命懸一線者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什麼身體原因,沒有誰會憐惜;什麼抑鬱,沒有誰會關心。

到頭來,終歸是踽踽獨行。在這個勢利的社會里,終究是要靠自已的,想要將任何一丁點的希望寄託他人都不過是虛妄……

可這些,是一個15歲的女孩,靠著自已的血和淚,悟出來了。

那是多少個無盡長夜啊,閉門不出、形容枯槁,想要把自已的青春就此捏碎……

好在,熬過來了。更幸運的是,有了ta。

精神記憶往往封閉在心中,ta的存在,就是不辭辛勞地捕捉傻丫頭無限豐富的情感,堅強不屈地支撐起她整座回憶的大廈。

傻丫頭,給你講個故事吧——

有個農村女孩,不似很多同齡人那般善於爭吵,喜歡獨來獨往,因此成為小群體攻擊的目標。

先是忍幾句辱罵,再給出一拳。即使十戰九敗,她依舊要打。

人人都用罵,就你一人用拳,錯就在你。一次次被趕出教室,連桌子都不配擁有。

被老師憎惡看扁的學生,不會有朋友。老師能做的,只有向家長告狀。

幸好她父親沒時間教訓,不然每週七頓揍該是預定好的。

被排擠在集體之外,被剝奪學習的權利,但她也不會閒著,忙著出去玩,忙著看書。

在那段眾叛親離的日子裡,幸好有書陪著,先是江湖的逍遙豪情,後有瓊瑤的濃情蜜意,等到放學時候再去接自已的書包回家。

幸虧六年義務教育,老師敢恨不敢開除,但集體的概念卻已被一點點扼殺在心裡,只留下邊緣人的孤獨感。

出乎大家的意料,那個女孩後來還有一直唸書,唸到了博士……

傻丫頭,那個女孩是你以後大學裡某門課的老師,而且你很敬佩她。

ta從來不知曉旁人的事,只知道與伊恬有關的。ta懂她,也知道她需要什麼。正如《阿甘正傳》裡的經典臺詞——

If there is anything you need, I will not be far away.

只要你需要,我就在這裡。

這場博弈於你而言,本就不甚公平。

哪怕屢屢處於下風,仍要傲然地逆風前行,緊握那份勝天半子的信念。

既是上天與自身結合所選之路,便不後悔、不抱怨、不放棄。

笑到最後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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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牆上,又多了一張便利貼,不顯眼地藏在其中,似乎是不想給第二個人,噢不對,應該是第三個人看到。

曾幾何時,不止一次埋怨過命運為何如此不公——

五歲起學琴作畫,六年的時光,比賽接連不斷,畫筆不停,獲獎連連;

三年級起開始接觸英語口語和奧數,課上和外教進行流利的口語交流,度過氛圍感滿滿的萬聖節,逐步從興趣和玩樂進階到英語語法的學習與測試;課後與父親一起饒有趣味地鑽研雞兔同籠、追及與行船、抽屜原則問題……

應該不能算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只能說年少不太懂得願意或不願意。

差不多從記事起,週末就被各種各樣的興趣班填充了大半,也不太會糾結為何其他小夥伴都在玩,而自已卻在風裡雨裡,坐在摩托車後座,從小小的鎮縣去到城裡的少年宮或老師家裡拜師學藝。

會為學畫一隻蝴蝶而專心靜坐將近一小時,會為老師選擇自已示範彈奏《豐收鑼鼓》而開心自豪,會手舞足蹈地將奧林匹克杯獎牌拿到父親面前晃悠,會因老師的建議一次又一次修改重畫自已的參賽作品……

晚上父親會從兜裡掏出一個星球杯接伊恬下課,週末還會一起去公園裡吹泡泡或是在遊樂場跳蹦床玩滑梯,躺在滿池的彩色啵啵球裡徜徉……

被學校領導和老師們捧在手心裡,幾乎匯聚了一切最好的機會與資源,成為最耀眼的那顆星,未來充滿無限可能,被寄予極高的期望——這是伊恬的童年。

倘若歷劫不僅只存在於仙俠小說的話,12歲那年的那場手術,應該就是伊恬命裡的劫,或飛昇,或隕跌。

被重重地撞出人生原有的軌道,瞬間退去所有興趣班的加持,失去一切的助力,靠著曾經努力過的積澱,靠著從前養成的自律與自我期待,邁入了初中。

時常被小病小痛所擾,失去拼搏的資本,看著自已身上的光芒一點一點暗淡,漸漸淪為平庸,最後拖著一副軀殼走進中考的考場……

為什麼偏偏是我呢?

為何會生病?

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在自已身上?

到底是為何……

“既然我活了下來,就不能白白活著。”

也許,從來也並不只有她一人。踽踽獨行的日子裡,她還是找到了靈魂相惜之人——

曾有一個少年,意氣風發、睿智英勇、深受寵愛,卻因一場陰謀猜忌,淪為從地獄裡爬出來攪弄風雲的謀士,但心中的赤子之心依舊未變;

曾有一個人,在演藝事業蒸蒸日上時,因一場車禍而容顏受損,命運以痛相吻,卻能報之以歌。

因為相似,所以震撼;因為敬仰,所以相隨。

這也許便是伊恬為何深愛《帝都風雲》的原因。

這句話是書中主人公對自已說的,伊恬也對自已說過兩次:一次是術後出院回到家中,站在獎盃獎牌獎狀收藏櫃前;另一次是中考公榜收到錄取通知後。

……

又到面臨人生的另一個重要轉折點了,還是兩年前的那張書桌,卻不再是兩年前的那個女孩。

“管它熙熙攘攘陽關道,偏要一條獨木橋走到黑。”

ta笑著應和“一條獨木橋走到黑的感覺確實不差!這一次我會陪著你。”摸摸女孩的頭。

伊恬能感覺到,此時的ta一襲白衣,長長的雲紋抹額倚發垂落,情深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