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上走,神聖基準儀的操縱檯在最頂層,不要在意周圍這些亂七八糟的時間斷層!迷時者在我們這邊,他會為我們在混亂的時間中找到正確的道路。”
d-4一邊向前覆蓋性開火擊破那些不斷湧出的戰鬥智械。
在她身後跟著喬雅,此時她已使用了喬山的力量種子讓自己化身“降級版·卡面來打”形態,再加上悟能專門製作的戰鬥揹包的兩根萬向軸托起武器前後開火,讓自己能跟上d-4前進的速度。
喬山在最後為她們處理追兵。
別問這麼一個研究所主體結構裡哪來這麼多戰鬥智械,早在三方確定合作計劃的那一夜起甚至是更早之前,韓斌就已經開始將這裡“要塞化”了。
他們在今晚要爭奪的乃是最後一次嘗試的機會,三方人馬皆有自我道義,在生死存亡面前也沒那麼多道理可講,面對這樣稍有不慎就會死亡的場景,其他普通人過來就算沒有當場嚇癱估計也要謹慎行事。
但喬雅不怕。
面對眼前四周來襲的槍林彈雨和那些衝殺過來近戰的戰鬥機械她內心毫無波瀾。
不只是因為她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面,更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一個普通人會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在腳下這個地方。
她母親留下的那些程式碼和公式已經計算出了結果,只需要再往即將開啟的神聖基準儀上輸入時間戳,這樣的任務誰能都能做,如果交給d-4和喬山沒準他們能做的更快更好,自己其實做好被留在地表的準備了。
但周柯還是帶上了她。
一方面,她知道如果周柯一行人在今夜的努力失敗了,那麼自己留在伊甸園中最少能蹭上韓斌或者老阿喬利的那一趟“末日方舟”,這是團隊裡的其他人對她的保護,他們將她視作真正的合作者而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另一方面,或許大家想讓喬雅親手去輸入她母親計算出的那個時間戳,是為了在今夜這種幾乎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殘酷時刻給她創造出一個有意義的“結束”。
不僅僅是因為這是翁雅芬女士為這個世界留下的遺產,本就應該由她的女兒來親手完成這最後一步。
“如果我們死了,如果這個世界毀滅了,如果我們最終會被所有人遺忘那麼最少在赴死的路上,我們竭盡全力,我也竭盡全力。如果還無法得到一個好的結果,最少我和其他人不會帶著遺憾離開!
是的。
成功或者失敗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這是我們在這時候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我們就必須把它做好媽媽,請保佑我吧。”
喬雅一個翻滾配合著d-4幹掉了一臺大塊頭的防禦型戰鬥智械,她靠在掩體中伸手拍了拍放在胸口的筆記本。
那是她母親留下的筆記本,記錄著那個她留給自己女兒的“答案”。
或許也不只是她的母親,她那在惡土上辛勞一生卻也沒能得到一個好下場的父親,還有她那位總是沉默寡言但能付出一切為女兒好的歐姆老叔。
熔渣鎮的故事早就結束了,但那最後一個句號卻要在這裡,要由喬雅親手畫下去。
“衝!”
d-4喊了一聲,背後的武器艙開啟,以一個“天降正義”的姿態將前方通道上的所有阻攔者盡數擊倒。
她看到了喬雅毫無畏懼的衝出去,踩著那炙熱的廢渣前進。
這姑娘自打進入這個通往神聖基準儀操縱檯的道路後就一直很沉默,她甚至不會再去說那些奇奇怪怪的笑話,那些她從周柯那裡學會的用於活躍氣氛的玩笑。
唔,這孩子從周柯先生那裡學會的絕對不只有一副好心態。
在該豁出去的時候,她真的一點都不含糊。
“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惡土人。”
d-4如此評價了一句,隨後推進器爆發,推著她在這遍佈阻攔和危險武器的過道中閃爍出一道s型的彎折,雙臂上彈出的複合型格鬥刀用人眼根本無法捕捉的頻率破壞了沿途的一切,讓所到之處的所有防禦結構皆被摧毀。
她一個翻滾落在了通道盡頭,眼前跳出來的是六臺露娜那樣的高階戰鬥智械。
舊文明時代巔峰期製作出的機體自有強悍力量,但可惜的是,當初d-4還拿著降級版機體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暴揍露娜了,眼下已更換了和對方一樣的機體,在這樣的近身廝殺中又有誰能阻攔她?
畢竟,機械娘從不認為自己是依靠數值在碾壓戰鬥。
她的自我定位一直是“技術流”。
而且儘管雙方都是冰冷的機械在胸口沒有一顆可以跳動的心臟,然而d-4確確實實要比自己的機械同胞們多出一樣東西。
她拒絕稱其為“愛”,因為周柯先生覺得這很肉麻。
所以,d-4會認為自己擁有的靈魂,才是機械戰鬥中自己總能取勝的關鍵,她有的東西別人沒有,別人有的東西她都有,這可讓其他機器怎麼打呀?
這不是赤裸裸的開掛嗎?
“轟”
刺眼的爆鳴伴隨著機械孃的資料流在名為“狂熱”和“激動”的符號顫慄中讓她進入了超頻模式,對方也進入超頻模式應戰,然而一個照面就被弄碎了兩臺。
數值是一樣的!
甚至因為是同款機械模版導致上方在戰鬥模組的配置上都差不多,但就是打不過!它們嘗試著捕捉d-4的資料流要用資料攻擊的方式癱瘓她,但從偵測程式裡返回的資訊是一大片根本無法被解讀的亂碼,按理說,眼前這個瘋狂殺戮的白髮機械娘應該早就崩潰壞掉了,但現在的她就如一個機械超人一樣在帶著身後那個鬼頭鬼腦的普通人類推進著。
似乎沒什麼能阻攔她們兩。
“來的路上,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d-4女士。”
在身後來襲的追兵不斷被打爆的巨響中,三人組的最後一人,真正的惡土卡面來打如黑色蟲子武士一樣揮動自己雙臂上的真·螳螂刀殺敵斬將。
僅從戰鬥畫面來看,這傢伙似乎比出手即秒殺的d-4還要遊刃有餘。
他一邊維持著勻速後退,一邊在迎擊衝鋒的對抗中還抽空突然長出多的兩隻胳膊玩一把“四刀流”,一邊問道:“如果今晚咱們能活下來,而且周柯能回來的話,你們以後打算去哪?周柯不是說他要永遠告別惡土嗎?難道你們要去星海里嗎?”
“你剛才為什麼不問他?”
d-4頭也不回的說:
“是害怕嗎?”
“或許是因為不想再感受告別?”喬山嘆氣說:“我們幾個就是熔渣鎮的最後居民了,我想著就假裝周柯其實一直都還在,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就能再見到他。抱歉,我現在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傻?”
“我覺得下次穆芳女士看言情小說的時候,你就別跟著一起看了,你的腦子不適合這個。”
機械娘吐槽道:
“而且如果你還有餘力的話,為什麼不多給我們減輕點壓力,迷時者給出的道標距離我們現在的位置足足還有三分之二的距離,按照現在的突進速度,我們二十分鐘之內可趕不到操縱檯!”
“我的生物盔甲有點‘慢熱’,這東西需要在多次交手中摸清楚這些智械的戰鬥方式,才能在臨時的生物調整裡進入最適合處理它們的戰鬥形態.”
喬山撇了一下自己身側按照戰鬥節奏正在微調的第二對手臂和左臂上即將就位的“生物炮”,他低聲說: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調整好了,然後我當先鋒,您來斷後!我保證,十分鐘內趕到那裡。如果這是咱們這些惡土人的最後一戰.不!我們一定會贏的!
就像是舅媽為了小雅留下了那個答案一樣,在我即將成為父親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種‘力量’!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但我絕不希望我的孩子未來還生活在我誕生的惡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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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鷲和小阿喬利走過被“黑水”完全淹沒並清理吞噬掉的走廊。
相比三人組那邊的激烈戰鬥,這對兄妹此時行走於末日的最後一夜中就像是在“郊遊”一樣,兩人甚至無需動手,僅靠萊茵額頭處睜開的那隻魔眼就足以搞定這些沿途的麻煩。
戰鬥機械也好,那些服從於瞬光組織的靈能師也好,沒什麼東西能在直面亞空間汙穢時堅持太久。
但為了效率起見,惡鷲採用了一種相當殘酷的戰鬥策略,她呼喚出這些“黑水”暫時開啟了通往亞空間邊緣的通道,將她沿途遇到的每一個玩意都扔了進去。
基本就是把人見人怕的亞空間當成垃圾桶。
以至於小阿喬利都在吐槽這一路太平淡了,他這個地表執政官可都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做足了心理建設,甚至把遺書都留下了,結果就這?嘁,下次再不和自己過於強大導致“雙排”毫無樂趣的妹妹一起做事了。
“嗯?”
就在小阿喬利喋喋不休的跟著一路開無雙的妹妹在混亂的時間迷宮中抵達上層時,兄妹兩人便在同時停下了腳步。
就在他們眼前那空無一物的通道盡頭,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正站在那裡。
老阿喬利依然是那副“老年逼王”姿態,穿著非常筆挺符合他的身份,拄著一根手杖站在通道旁的窗戶邊,就像是一個老了也很有氣質的大叔正在眺望眼前的星海。
“你怎麼在這?”
小阿喬利語氣低沉的說:
“你不應該守在操縱檯上嗎?”
“有很多個我守在那裡,按照我的計算,他們足夠處理任何貿然踏入那裡的不受歡迎者,而考慮到我與你們兄妹的‘緣分’有99%的可能會在今晚結束,再加上你妹妹那顆來自亞空間的魔眼過於離譜,因此我覺得我有必要讓一個自己在這裡等待你們。”
老阿喬利說:“如果我們可以在這裡解決問題那就再好不過了,這畢竟是‘家庭問題’,我覺得還是別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哈,您這大忙人在百忙之中還派遣了一名分身前來試圖說服我們,看來妹妹的策略是正確的,要是不鬧出點動靜來,還真沒辦法讓您從那些在我看來幾輩子都幹不完的工作裡脫身呢。”
小阿喬利冷笑了一聲,說:“與我們同行的其他人都是為了世界啊,未來啊,希望啊這些偉大的理由而獻身,我這樣的混蛋都堅信他們是抱著信念在戰鬥,這讓我對惡土的印象改觀了不少。
或許那個糞坑一樣的地方離真的可以誕生出一些好人。
但遺憾的是,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父親,你和我才是一路人,我們都是那種自私自利,永遠從自己出發而不在意世界反應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可以從你剛才的發言中感受到深深的無奈與疲憊。
如果我和妹妹真的可以被你幾句話就說服,那對您而言這該是多麼有效率的事啊,對吧?”
“當您說出‘家庭問題’這幾個字的時候.您就像是在竭盡全力的將自己身上的人皮裹緊。”
惡鷲的三隻眼睛盯著自己的父親,她語氣平靜到近乎冷漠,她說:“僅從外表來看,我絕對比您更像個怪物,但事實就是,這座研究所裡乃至整個惡土上,您才是那個真正的怪物。”
“就因為我對你們兩的態度?”
老阿喬利回過頭,以一種無奈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兒女”,他說:
“我已經在竭盡所能的扮演一個‘好父親’了,你們應該能理解,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要彌補的錯誤太沉重,我要尋找到的東西太遙遠。
我真的沒有那麼多時間用在將孩子們養大這件事上,你們的誕生是個‘意外’.我討厭這樣不在計劃中的意外。”
“是啊,我們能理解。”
小阿喬利從妹妹手中接過一把槍,雖然韓楚兒告訴他,今晚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別用暴力手段結束這一切,但他已經不想再和眼前這位“父親”多說什麼了。
他將手槍上了膛,在身後妹妹懸浮而起,如蛇髮女妖那樣讓長髮根根豎起,讓魔眼迸發出黑光的“半神”背景中,他大聲說:“我們的存在對您來說是拖累,妹妹和我能那麼輕易的離開伊甸園或許也是您在暗中協助,對於您而言,我們兩個不出現在您身旁就是最完美的工作狀態。
我也曾想過如果我是以韓斌先生的兒子的身份出生,我現在的人生會是什麼樣。
但我猜,我和妹妹或許真的是來自混沌故意散佈的惡意,就是為了阻撓您那宏偉的拯救和研究。
曾經,我們只有您一個選擇,那麼為了更多人的利益,我和妹妹只能將一切委屈藏在心裡;但現在,我們有了其他選擇周柯也好,韓斌也罷,我和萊茵真的不關心今晚過後這個世界會成為什麼樣,對我們來說,解決掉過往的麻煩顯然能讓我們踏入死亡時也面帶笑容。
父親,偉大的父親,疲憊的父親,怪物般父親,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陰影啊.您的孩子們來繼承您了。
請相信我。
若沒有您這樣的傢伙,這個世界和我們的人生都會更好。”
“說得好,哥哥。”
萊茵低聲說:“就像是一個瘋子那樣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呵,世界都快沒了,又為什麼還要偽裝正常呢?來吧,妹妹,結束這一切吧,我已經厭煩了,他也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