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咸,字仲容,在音律方面有著極高的天賦,對音律的理解精妙絕倫,尤其擅長彈奏琵琶。他在為人處世方面,不喜歡結交世俗之人,平日裡只與自已的親朋好友一起吟詩唱歌、盡情暢飲。那時,阮咸和叔叔阮籍居住在道路的南邊,而同族的其他阮氏族人則住在道路的北邊。北邊的阮氏族人大多家境富裕,而南邊的阮咸和阮籍則相對貧寒。
每年的七月七日,按照當地的習俗,人們都要晾曬衣物。到了這一天,北邊的阮氏族人紛紛將家中的衣物拿出來晾曬,那五顏六色的錦繡衣物在陽光下閃爍,十分耀眼。而阮咸卻與眾不同,他用竹竿掛著一條粗布做成的犢鼻褌晾曬在庭院中。有人看到後覺得奇怪,便問他為何這樣做,阮咸回答道:“我也未能免俗,姑且這樣做罷了。”周圍的人聽了,都紛紛譏笑他。後來,阮咸被調出京城補任始平太守,他的行為依然豪放不羈,不受世俗的約束。
阮修,字宣子,他善於清談,性格簡約放任,不喜歡經營人際關係,也不喜歡和世俗之人打交道。一旦遇到這類人,他便會毫不猶豫地離開。阮修平日裡常常獨自步行,他把一百枚銅錢掛在柺杖的一端,走到酒店後,就自顧自地飲酒,喝得十分暢快。即使路過富貴人家,他也不屑一顧。阮修家中極為貧困,連一石糧食的儲備都沒有,但他卻能安貧樂道,泰然處之。他與兄弟們一同居住,享受著山林田野的樂趣。
阮修貧困了四十多年,一直沒有成家。王敦等名士見他如此,便湊錢為他操辦婚事,當時有許多仰慕他的人想要出錢參與,卻都未能如願。後來王敦擔任鴻臚卿,他對阮修說:“你常常沒有食物充飢,鴻臚承差這個職位有俸祿,你願意去做嗎?”阮修想了想,說:“也可以。”於是便去做了鴻臚承差。
胡母輔之,字彥國,是泰山人。他年少時就聲名遠揚,而且有識別人才的眼光。他生性喜愛飲酒,為人放任不羈,不拘小節。胡母輔之與王澄、王敦、庾愷都深受太尉王衍的器重,他們被稱為“四友”。王澄曾經在給別人的信中寫道:“彥國說出的美好言論,就像鋸木屑一樣,連綿不絕,他確實稱得上是後輩中的領袖人物。”由於家境貧寒,胡母輔之請求去做繁昌令,後來又擔任了樂安太守。
謝鯤,字幼輿,是陳國陽夏人,憑藉精通儒家學說而聞名。謝鯤年少時就很有名氣,他為人通達簡約,有很高的見識。他不注重外在的威儀,喜好研究老子和莊子的學說,能唱歌,還擅長鼓瑟。後來,東海王司馬越聽聞了他的名聲,舉薦他為掾屬。謝鯤鄰居家有個姓高的女子,容貌美麗,謝鯤曾去挑逗她,結果女子拿起梭子投擲過來,折斷了他的兩顆牙齒。所以當時的人編了一句話來調侃他:“任性放達沒有止境,幼輿因此折斷牙齒。”謝鯤聽到這句話後,傲然長嘯道:“這也不妨礙我嘯歌作樂。”後來他擔任了長史一職。
畢卓,字枚世,是新蔡漁陽人。他年少時就追求放達的生活方式。太興年間,他請求擔任吏部的官職,卻常常因為飲酒而耽誤了本職工作。他隔壁的郎官釀的酒熟了,畢卓趁著醉酒,在夜裡跑到酒甕旁邊偷酒喝,結果被掌管酒的人抓住了。等到天亮一看,發現偷酒的人竟然是畢吏部,於是趕緊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畢卓隨後邀請酒的主人在酒甕旁邊設宴,償還了酒錢後,喝得酩酊大醉才離去。他曾經對人說:“要是能有一艘裝滿幾百斛酒的船,一年四季美味的食物都放在床頭,右手拿著酒杯,左手拿著蟹螯,一輩子都在船上飲酒作樂,這樣的人生就足夠了。”因為他如此好酒,常常被人譏笑。樂廣聽到後笑著說:“名教之中自然有快樂的地方,何必非要這樣呢。”
當時,何晏等人推崇老子和莊子的學說,他們提出的理論認為天地萬物都以無為為根本。所謂“無”,是開啟萬物、成就事務的根源,無論在何處都存在。陰陽依賴它而化生,賢能的人依靠它來成就品德,所以“無”的作用,在任何時候都是寶貴的。因此,王衍這類人都十分喜愛和推崇這種學說,由此朝中計程車大夫們都以浮誇荒誕為美,荒廢了自已的本職工作。
裴頠,字逸民,他寬宏儒雅,有深遠的見識,博學多才,對古代的典籍有深入的研究,從小就聲名遠揚。御史中丞周弼見到他後,不禁感嘆道:“裴頠就像一個武器庫,各種兵器縱橫交錯,他是當今的傑出人才啊。”裴頠多次升遷,最後擔任了侍中一職。樂廣曾經與裴頠談論清談之學,試圖用道理說服他。然而裴頠言辭豐富,論述廣博,樂廣聽後只是微笑著不說話,他認為裴頠是言談方面的佼佼者。
當時的社會風氣崇尚放蕩不羈,不尊崇儒家學說,追求虛浮而不重視禮法。許多官員只是空佔職位,貪圖恩寵,在任上卻不做事。王衍這類人的聲譽過於高漲,他們不崇尚實學,其他人也紛紛效仿,導致社會風氣逐漸衰敗。因此,裴頠撰寫了《崇有論》來闡述這種弊端,眾人都認為他說得有道理,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挽救當時的社會風氣。《崇有論》中說:
利慾可以適當減少,但不能完全杜絕;事務可以有所節制,但不能完全摒棄。那些談論玄學的人,深刻地列舉了有形事物的弊端,極力稱讚空無的美好,於是輕視治理世事的事務,貶低功利的作用,推崇虛無縹緲的學業,輕視注重實際的賢才。人們追求的是名利,而名利也隨之而來。於是,他們用虛無的言辭來立言,稱之為玄妙;當官卻不專注於自已的職責,稱之為高雅深遠;修身卻捨棄廉潔的操守,稱之為曠達。因此,違背吉凶的禮儀,忽視儀容舉止的規範,褻瀆長幼的秩序,混淆貴賤的等級,各種不良現象層出不窮。
萬物的產生,是以“有”來區分的。所以,心雖然不是具體的事務,但處理事務必定源於心,不能說心是不存在的;工匠雖然不是器物,但製作器物必須依靠工匠,不能說工匠是不存在的。由此可見,幫助“有”的都是“有”,虛無對於已經存在的眾生又有什麼益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