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是穿過沼澤地，而不是對付每一條鱷魚，”
遠古銀龍伊輪·富勒低聲自語，說出了與真龍皇帝那句俗語具有同樣意思的另一句通俗哲言。
不是所有的戰爭都值得開啟，不是所有的問題都需要解決。
真正的強大，在於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目標，從而避開沿途之中那些與終極目標無關的陷阱。
遠古的銀龍所感受到，那高踞皇帝冠座的龍所表達的意思並非如此簡單。
因為這巨龍王庭中，此刻已經盡數被龍之皇帝的意志填滿，就如同那浩瀚的初代龍種的氣息與帝國皇帝的威嚴，無所不至。
遠古銀龍低頭沉默半響，然後才緩緩抬起自己的頭顱，看向那位沉靜垂視自己的龍皇帝。
此時的龍皇帝恐怕已經再非凡塵生物所能理解的範疇之中，即使是遠古的銀龍在龍皇帝這樣存在面前，也與凡塵的生物沒什麼區別。
以致於認真起來的伊輪·富勒也無法看清那位龍皇帝的面孔，對方像是龍，也像是人，但此時此刻對伊輪·富勒而言，祂更像是神。
“龍皇帝陛下，自始至終都沒有將南方的善龍們當做敵人與目標麼，”
伊輪·富勒低語道，遠古的龍聲音低沉，不如幼龍那如雷的吼嘯，但同樣在巨龍王庭中重迭迴響。
卡隆·高格莫拉昂首，巨大的頭顱就像是一座山那般沉雄而微微前伸。他頭顱與面頰上寬厚而細膩的鱗在此刻纖毫畢現，卻仍舊被一層又一層的暈光所籠罩。
那自這頭十冠大紅龍身軀表面浮現的暈光就好似那些神靈降世時隱藏面目的神光一般浩瀚，層層湧動。
“巨龍，從來不是我的敵人，也沒有人是我的敵人，我只有目標，沒有敵人。”
卡隆·高格莫拉低聲笑道，這頭大紅龍的沉雄笑聲讓整座巨龍王庭內肅穆的氛圍也變得如春風化雨般柔和起來。
一頭頭龍王，一頭頭大龍和許許多多雛幼巨龍縱射冷冽瞳光與升騰起一道道龍之威嚴的森嚴氣氛，因遠古銀龍而起，由真龍皇帝而終。
龍王們收斂自己的凜冽瞳光，大龍們縮回自己將要撲擊的翅爪，雛幼們張開齜露的獠牙也緩緩闔上。
儘管這些龍對於遠古銀龍伊輪·富勒的態度仍舊敵視，但阿德里安王子和其他國度的使者終於能夠稍微動彈，擦拭額角與褲襠裡的汗水了。
“伊輪·富勒，若是你拋卻千年不變之秉性和血脈傳承之偏見，真正瞭解高格莫拉龍群和黃金帝國，就會知道，巨龍在我的眼中始終是我的同族，”
卡隆·高格莫拉的龍語聲就像是天生帶有撼動心靈的魔法律令，當這位龍皇帝說出讓太古金龍前來覲見時，所有人與龍都感到畏懼。
但當這位龍皇帝聲音輕柔時，便又會讓這些人與龍瞬間感受到皇帝的寬仁。
“巨龍從一誕生起，就具備著與生俱來而無與倫比的卓絕天賦，”
“巨龍這個種族不該這樣，而應該是另一種模樣，”
卡隆輕笑道：“你們南方的金屬龍和寶石龍雖然比五色龍和其他許多龍種要好上許多，但距離我暢想的目標還很遠很遠。”
“與其讓世間萬類其他，定義巨龍這一種族，倒不如讓我來重新將世間的龍類重新塑造。”
“你們南方的金屬龍不該拘禁於一個小小的角落裡，你們在我的計劃中有極大的作用，以一燈傳千萬燈，其中過程，尚且艱難險阻重重。”
“所以不要讓我對你們感到失望。”
遠古銀龍伊輪·富勒驟然脊背一寒，類人形態的銀龍全身被衣物遮擋覆蓋的身軀上瞬間冒出密密麻麻的沉色銀鱗。
那是來自於龍皇帝溫和平靜話語中的壓迫感，讓這頭遠古銀龍差一點就要維持不住自身的變形法術而被迫展現出巨龍的真身形態。
因為龍皇帝的話語中，提到的關鍵資訊讓伊輪·富勒這頭遠古巨龍也忍不住心驚肉跳。
“若非來自於星界中，一位令我尊重的巨龍長者以唏噓之北風傳來訊息，或許我與龍群做出的決定未必和今日一般，讓你有再度選擇的機會。”
遠古銀龍知道龍皇帝口中提到的那位，來自於星界中令這頭紅龍也要尊重的長者是誰，那是再也明顯不過的暗示了。
只不過讓伊輪·富勒無法想象的是，龍之皇帝如今參與的，已經是屬於更高層次更高位格之間的相互博弈。
何況他已經看到，只見龍首的真龍皇帝如今已經隱現一鱗半爪。
那條條隆起的肌肉在龍皇帝的前爪胳膊上宛如力量規則雕刻的痕跡，令遠古銀龍也有些擔憂，自己的頭顱是否能夠承受得住龍皇帝那巨大的拳爪。
曾經在南方大本營之時，這頭遠古銀龍還生出過與真龍皇帝比較的想法，但現在他才覺得自己曾經的勇氣是多麼充足。
事到如今，這頭遠古銀龍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他只是垂低自己的頭朝冠座之上的龍致敬。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以伊輪·富勒之名，將《龍之法典》託舉！”
……
“化神為王，這是我觀察了這個龍群許久之後，才發覺的一些端倪和線索，這是高格莫拉龍群裡那些龍王和大龍對於所有龍神的態度，”
巴友哈特這頭年老的金龍微微眯著眼睛，從巨龍王庭的方向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頭對與自己同位格的存在，克蕾絲魔法大導師說道。
世界上有許多領域，是神靈也無法窺探到的，如深淵之中和地獄之中的惡魔領主所在和魔鬼公爵之所在。
這些惡魔領主與魔鬼公爵中，有許多力量可以與強大的諸神相比較，但也有許多能夠被傳奇獵殺屠宰。
但無論如何，一位強大神力的高等神靈想要窺伺這些惡魔領主與地獄公爵的領地，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黃金帝國如今的存在，也和那些惡魔領主與地獄公爵們長期經營的核心領地相差無幾。
帝國強權之領域日漸強盛，哪怕是巴友哈特和魔法大導師克蕾絲身處黃金帝國之中，若是沒有得到龍皇帝與群龍的許可，或者沒有融入黃金帝國的秩序中，想要盡數窺探一切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無論是巴友哈特還是克蕾絲，都不是以真身行走在凡塵中，他們此時具備的力量也極其普通，就連那些降世的神靈聖者也遠超他們此時此刻。
而想要看到巨龍王庭中發生的許多事情，哪怕是這兩個傢伙的本質遠超凡塵，也是絕無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因為那裡正是龍皇帝的核心領域所在，而真龍皇帝卡隆·高格莫拉與深淵中的惡魔領主以及地獄中的魔鬼公爵相比較起來。
只能說龍之皇帝不會是最強的那一層次，但也只能這麼說。
誰要敢說真龍皇帝實力尚且弱小，彩色王子努爾的頭顱怕是會直接氣得再度復活過來。
所以無論是克蕾絲，還是巴友哈特，都知道對方與龍之皇帝卡隆·高格莫拉有著一定的聯結關係。
因此兩頭藏頭匿跡的龍相互之間的交談，也就沒有了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想要靠近自己的目標，或者改變一些事情，得到一些成果，首先就必須要接受一定的現實，”
巴友哈特眯眼笑道：“這並不丟人，哦，這並不丟龍，”
“雖然提亞瑪特的後代成為了統治許多龍類的皇帝，但這位龍皇帝的第一位首生之血，會成為我眷顧的學生，”
“至於我的學生將來會不會成為統治這個龍類帝國的皇帝，那不是重點。”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唔，”克蕾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克蕾絲知道巴友哈特和提亞瑪特那頭母龍的區別，就在於兩頭龍神與生俱來的秉性和行事風格。
巴友哈特為了自己的目的，也為了自己的血脈—金屬龍，能夠發揮自己的秉性，融入正義與善良諸神的陣營之中去。
要知道，巴友哈特的真身雖然以善龍之主聞名，但這頭鉑金龍王與提亞馬特曾經都同樣被眾神敵視，稱為眾神之敵。
提亞瑪特是因為邪惡混亂的秉性，而巴友哈特則是因為真正的戰鬥力。
這頭金龍在雛幼的課堂上所說的話，可不是吹噓，那是真正發生在恆久古老歲月以前的事情了，也只有克蕾絲這樣同樣古老的存在才能清楚。
兩頭龍神的實力在許多生靈眼中相差無幾，但北風之主的個體戰鬥力，遠超曾經的邪龍之神提亞瑪特。
這也是邪龍之神提亞馬特在漫長的歲月中，一直孜孜不倦以陰謀追求謀殺其他龍神，吞噬其他龍神的位格與神職來擴張自己實力的原因。
但即使讓提亞瑪特吞噬了曾經的三尾龍後和亞鐵巨龍之中的伽魯戈辛苟，北風之主巴哈姆特的真正實力仍舊保持著與這頭邪惡龍神並駕齊驅的態勢。
克蕾絲都不知道，巴友哈特的真身實力究竟強大到了哪個程度。
克蕾絲只知道，若是對方在凡塵中降下神力化身，有很大機率打不過自己的神力化身。
但若是雙方真身拼鬥，克蕾絲自己只怕是要死得很快，而且很慘烈。
龍神，首先是龍，其次是神。
但即使這樣強大，北風之主仍舊要融入善良正義諸神之中，就是因為巴友哈特之前交談所說的。
大勢不可更改，小勢可以盡力。
由此可見北風之主的天生秉性而造就的智慧，遠在邪龍之神提亞馬特之上，至少克蕾絲是這樣認為的。
但克蕾絲也不認為提亞瑪特是愚蠢的，那是秉性不同而造就了不同的行為方式。
“原來，銀龍克麗絲·蒂亞娜為高格莫拉孕育子嗣後代之血，是你這個傢伙在其中搗鬼，真是人老多奸猾，龍老多狡詐，”
克蕾絲也笑眯眯地看著巴友哈特，這頭金龍無論是對於任何種族的生靈來說，絕大部分時間都是一位值得尊敬和信賴的傢伙。
巴友哈特或許會為了一些目的而行使一些特殊的手段，但至少這頭龍神在絕大部分時間內都要比許多正義諸神還要寬容。
“什麼叫做我在暗中搗鬼，”
巴友哈特振振有詞，他說道：“你的用詞太不考究了，讓這裡的龍聽到了，恐怕要將我趕出帝國，那我不是白來了？”
“我只不過是回應了克麗絲這個善良的小傢伙之祈禱與願望，賜予了她應有的眷顧，讓她的血脈升格，讓克麗絲足以擁有領導這個帝國中許多龍類的資格和實力，”
巴友哈特隨意地感嘆道：“說實話，我原本也沒想到克麗絲會真正能夠為高格莫拉孕育出親血後代，畢竟一頭祖代的銀龍雖然在凡塵間極其出眾，但比之初代巨龍的位格，還差得很遠很遠。”
“我有時候在想，或許這並不是我的功勞，而是高格莫拉做出的選擇。”
克蕾絲並不瞭解政治，即使她也是一位龍神。
如她之前對遠古水晶龍奧列格所說的一樣，克蕾絲只是因為對魔法有一些獨到的小小理解，所以才會來到帝國的巨龍學府中出任魔法大導師這一職位。
於是克蕾絲目光中露出了詢問的意味，她的尾音也稍微抬起了些問道：“高格莫拉的選擇？”
巴友哈特意味深長地感嘆道：“我雖然只是在艾卡妮婭世界中行走了數日，但我所到之處，所遇到的生靈，無論是什麼種族，”
“每當我問起他們對於黃金帝國的龍皇帝的看法時，這些生靈都會說，那是巨龍之中天生的雄王，註定統治龍類的皇帝。”
“但皇帝這個字詞，天生就與政治謀論脫離不了關係，”
這頭金龍將視線轉向那巍峨於雄偉高山群峰之中的巨龍王庭，似乎就已經能夠看到那裡匯聚的無數頭龍類。
“高格莫拉龍群和黃金帝國裡的色彩龍實在太多了，無論是那些已經逐漸成熟的大龍還是那些嗷嗷成長的雛幼們，五色龍的數量都已經成為這個帝國和龍群的主流。”
“那些五色龍在高格莫拉的教導下，也太出色了，出色到那些巨龍能夠以後天的成長抹平並超越先天的天賦差距。”
“所以我很懷疑，克麗絲，只是高格莫拉這位皇帝做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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