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總是格外的凜冽,似把刀子刮在所有人身上,整個島都難得能看到幾抹暖色。
魚仙島--由於整個島的形狀就像一條跳躍的鯉魚而得名。
島上最出名的就是各種珍珠海產和稀有礦石,不過基本上都掌握在官府和世族的手裡。
已經明武年臘月二十了,熱鬧熙攘的萬水鎮街頭,各種攤位,店鋪,加上購置年貨的百姓,將整個街道擠得密密麻麻。
季長生今日一大早就趕了過來,他的娘子就快生了,還有幾樣東西還未備好。
他今年已經年逾三十,接近一米九的個頭,長相威武,尤其出眾的是稜角分明的鼻子和臉型,一頭利落的短髮,在整個萬水鎮都找不出幾個比他還出色的。
上身穿了件褐色對襟棉衣,下身卻是條單薄的黑色長褲,腳上踏著一雙羊皮短靴,走在一眾縮頭蔫腦的百姓中間顯得尤為健壯和精神!
他還是魚仙島上有名的船頭,一身下水的本事看到的人絕對要豎起一根大拇指。
在周圍不斷的吆喝,討價還價聲中,季長生飛速買好東西又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確保沒什麼疏漏這才放下心來。又不由滿意此次冬禁前的最後一次出海運氣不錯,不僅娘子生產可以多進補些,年底又能攢下一筆銀錢了。
剛過了長街的一半,季長生就提著東西進了萬水鎮上常來的鋪子。
“喲!長生兄弟今日怎有空過來?你婆娘不是快生了?難得看你挪個步子,稀客稀客啊!哈哈……”
剛一進門孫家雜貨鋪的老闆就拱手迎到。
“孫老闆發財發財……託了隔壁的王大娘看護一下,孫老闆莫要取笑我了!”
一邊說著季長生一邊擺手不迭。
“認識你小子十幾年了,平日可沒取笑你的機會!哈哈……”
孫老闆朗笑著拍了拍季長生的肩,兩人各種敘話不提。
“老弟可是有好東西?”
忽然,孫老闆湊過身子壓低聲音問道,胖胖的褐色臉皮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季長生也不回他,只微微打著手勢。
“裡面喝茶……”
不一會兒兩人就相繼出來了,面上看不出一點異色。
孫老闆胖呼呼的臉上永遠都是萬年不變的和煦,看不出真正喜或不喜,就連季長生也是一臉平靜如常,粗黑的雙眉都沒挑一下,接著隨意挑揀了幾樣東西結算了銀子這才告辭離開。
剛出鋪門,路過街邊首飾攤時一個吊墜引得季長生心裡忽的一跳。
那是一個小小的蓮花型吊墜項鍊,青色的玉石被打磨成蓮花的型狀,更難得的是每個花瓣的尖都是粉紅色的,用一節紅繩細細穿了,讓人見了說不出的喜愛。
這沒有原由的心悸讓季長生下意識注視良久。
“客人看中什麼可以和小的說,小的也可以給客人介紹介紹。”
攤主見了趕忙熱情的招呼上。
季長生這才回過神來,憨笑一聲就來到攤位前,剛拿起了這項鍊,正待細看,隔壁王大娘的大兒子趙力光焦急地找了過來。
“長生!你婆娘要生了,快回家去吧!”
“什麼?”
季長生聽了一愣,下意識問道,待反應過來之後,手上的項鍊都差點扔了,趕忙拱手謝道:“趙大哥謝啦!”
然後火速問了項鍊的價錢,也不還價,爽快付了二錢銀子就往家趕去。
“雲娘!你怎麼樣了?”
季長生一邊推開家裡的木門一邊焦急問道,一路急行額上早就佈滿了汗水,就連本就不厚的棉衣也有了溼意。
裡屋傳來的卻是隔壁王大娘粗獷的聲音:“長生回來了,現在還沒破水呢!還有的等!”
裡屋的床上此時正躺著一位清秀的二十許少婦,瓜子臉面,細細的彎眉,稍有上翹的丹鳳眼,現在正痛苦的眯著,小巧的瓊鼻下是一張真正的櫻桃小嘴。
即使正做著痛苦的表情,也不得不讓人產生憐愛之情,白嫩細緻的面板更是少見。
凡是見過她的人都要忍不住贊上一聲“水靈”
柳雲娥皺著眉頭,紅唇裡不時撥出一聲痛吟,烏黑的秀髮早就汗溼了。
“雲娘,長生那小子已經回了,這下安心了吧!你王大娘我接生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錯不了!把心放回肚子裡!”
這麼個惹人憐惜的模樣即使是看慣女人生產的王大娘也忍不住想多安慰幾句。
聽到相公回來了,柳雲娥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安穩了。
“那就拜託大娘了!”
“啊~”
陣痛又開始了……
門外的季長生聽到娘子的痛呼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雲娘我在這,你別怕!”
“哈哈……雲娘又不是第一胎緊張什麼!還不快幫我燒水去”
門簾一掀,只見一個挽著髮髻,頭上冒出些許白絲,穿著灰色打底黑色滾邊棉衣,著一雙粗布棉鞋,看起來五十左右的爽朗婦人開門走了出來。
“王大娘……”
季長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王大娘好笑地推了他一把,把銅盆往他手裡一塞。
“快去吧!還像個憨小子!”
說完拿了要用的東西又掀開簾子進去了。
季長生見了忙聽話去了,還不忘對柳雲娥喊到:“雲娘再忍忍,我燒水去了!”
酉時一刻
一串清亮的嬰兒哭聲在周家小院響起。
“哎呀!恭喜,恭喜恭喜,這下兒女雙全了!這丫頭可真俊俏啊!”
王大娘笑彎了眉毛高興的對季長生說道。
此時的季長生哪有時間去看剛出生的女兒,早就跑到柳雲娥的床邊,心疼道:“辛苦娘子了!”說著虎目漸紅,差點滾下淚來。
柳雲娥見了寬慰不已,虛弱的回道:“相公我很好,別擔心,只是有點累……”
“快歇著!一切有我呢!”
柳雲娥也不硬撐,安心闔上眼休息了。
季長生見娘子睡著了這才有心思從王大娘手裡接過女兒,忙不迭的千恩萬謝,包了大大的紅包給王大娘,又把早就準備好的紅雞蛋和點心分送給道喜的街坊四鄰。大家接的時候總要奉上幾句吉祥話,幫小人討個好意頭,可惜沒有長輩在熱鬧了一炷香也就散了。
要說季長生和現如今魚仙島上的男人真不一樣,是有名的疼婆娘。
村上的婆娘看了總要酸一下自家男人,男人不高興也沒辦法,誰讓人家季長生有本事,在村上是有名的富裕人家,只好酸一句狗屎運!
季長生五歲的時候父親就因病過世了,他娘辛苦支撐到他十歲那年也離開了。接著卻又幸運的被三合村有名的老船頭收為徒弟,徹底改了他的人生!
從一個瘦弱的懵懂少年到如今人人稱道的季船頭,無疑要感謝自己的師父兼岳父--柳元道。
季長生的原名叫季旺財,因聽著不雅,柳元道這才做主改了,也能有個好意頭。
晚上,窗外的寒風還在呼呼的颳著,溫度也比往日更冷上一些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快要落雪了,對於家境貧寒的人來說,這又將是一個難熬的冬日。
小小的搖籃裡安靜睡著剛出生的小嬰兒,一點沒有剛出生嬰兒的紅腫泛皺,粉嫩可愛,乾淨雪白的過分!
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好奇的看著。
“娘,妹妹叫什麼名字?”
“歸平幫妹妹取一個吧!”
原來這個小少年正是季長生與柳雲娥的長子,季歸平。
他長的更像季長生一些,粗獷的眉眼,麥色的面板,小小年紀已經比同齡人高上一截,加上早已隨同父親學武就更顯強健,如今在鎮上的一傢俬塾進學。
一散學家來就發現多了一個妹妹,把他高興壞了!
“我叫季歸平,那妹妹就叫季安吧!連在一起就是平安。”
季歸平說完一臉傲嬌的抬頭看向自己的孃親。
“季安,好名字!”
原來是剛進門的季長生也聽到了,趕忙贊同道。一邊說著一邊端著熬好的魚湯送到柳雲娥的床邊。
“雲娘,咱們的兒子也長大了!”
季長生看著如今的一對兒女,再沒什麼遺憾了。
柳雲娥摸了摸季歸平的小腦袋,又慈愛的看向自己剛出生的女兒,輕聲呢喃道:
“季安……”
眼中似有莫名的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