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咻咻咻！
拳頭穿過空氣，鞋底摩擦橡膠地板。
投光燈下。
一個清瘦的身影站在拳擊臺中央，不斷做著側閃揮擊的動作。
直拳，刺拳，勾拳，擺拳。
他眼神專注，出拳的動作，挪動的步法，一絲不苟。
雖然看起來稍顯生硬，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認真感。
每一次重複動作後，彷彿都在進行細微矯正，緩步提升。
直至變得越來越流暢，越來越協調…………
“方誠，快過來幫忙搬墊子！”
一聲呼喚突然傳入耳中，打破忘我的練習氛圍。
“馬上來。”
方誠腳步一頓，垂手喘息幾口氣。
隨後拿起丟在一旁的拖把和水桶，走下已經擦乾淨的拳擊臺。
“這麼喜歡打拳，可以申請去做陪練，薪水也更高。”
“那可不行，他的臉要是被揍壞，來我們俱樂部的女學員絕對少一半……”
面對同事的吐槽，方誠並未回話。
他默默上前，扛起兩塊海綿墊，朝器材室走去。
陸續忙活了半個小時。
窗外夜幕籠罩下的城市，已是燈火闌珊。
“終於下班嘍！”
“走，去喝一杯。”
“不了，我還得去接女朋友……”
隨著交談聲、打卡聲變得稀稀落落，偌大的場館陷入寂靜之中。
方誠抬頭瞧了眼牆上的掛鐘。
21：35。
時間尚早，還能蹭個免費的熱水澡。
學員訓練專用的洗浴室裡，很快響起嘩嘩水聲。
十分鐘後。
方誠換上乾淨的短褲，踩著馬賽克地磚，走出淋浴間。
盥洗檯燈光明亮，鏡子裡映照出他現在的模樣。
肩膀瘦削，略有骨感，面板蒼白得沒有多少血色。
五官輪廓倒是因此更加深邃立體，挺直的鼻樑，淡薄的唇角，無不透露出一種易碎感。
此刻溼噠噠的頭髮，一綹一綹凌亂粘在額頭上，遮住一半的眉眼。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女生們偏愛的那種花樣美男。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一樣找不到好工作……”
方誠微微一哂，旋即拿毛巾擦乾頭髮。
然後迅速穿上外衣，收拾妥東西，便拎起斜挎包，朝外面走去。
夜色迷離中，霓虹燈牌閃爍。
顯示“環球精英搏擊俱樂部”幾個字。
剛走出玻璃大門，冷風撲面吹來，如同無數細針扎入面板。
路上行人都低著頭，全副武裝。
方誠豎起夾克衫衣領，雙手插入口袋。
也揹著包加快腳步，朝附近的公交車站走去。
希望能趕上末班車吧。
天氣預報說，11月20號，入冬第一場寒流將抵達東都市。
這種鬼天氣，要是徒步走回家，第二天非得凍感冒不可。
候車棚下，稀稀落落站著幾個乘客，不停呵氣跺腳。
還有一個穿短裙保暖襪的年輕女郎帶著隨身聽，塞著耳機聽歌。
方誠走到角落處，加入等待行列。
默默站立中，藍色帆布挎包裡忽而響起振動的鈴聲。
“媽……”
“飯吃過了，剛才一直在加班。”
方誠從包裡掏出手機，和在醫院做護工的母親通話。
“匯款已經到賬了吧？”
“沒事，我現在進了大集團做實習生，不缺錢，外公的病更重要。”
“嗯，嗯……我知道，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最近天氣冷……”
僅聊了半分鐘時間，在母親叮囑聲中，方誠輕輕按下電話中斷鍵。
抬起頭，卻發現旁人目光貌似都被自己所吸引。
方誠暗暗搖頭，將價值昂貴的手機小心翼翼地藏回包中。
或許在他們眼裡，自己也算是個有身份的人吧？
這是諾亞公司去年推出的新產品。
相比以前的“大磚頭”，體型小巧許多，還支援簡訊功能，售價也便宜不少。
他節衣縮食，攢了兩個月的工資，從市場上租了一部二手機。
花費這麼大，只是為了找工作更方便。
如今倒是擺設裝逼的成分居多，連月租費都快要付不起。
想到這，方誠眼神透著些許黯淡。
儘管有重點大學法律系的文憑，卻因為口才不好，再加上某些敏感特殊的原因。
畢業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一直沒有找到心儀的工作。
他不想在家蹲著，於是才選擇邊打零工，邊繼續苦讀，準備投入考研大軍。
反觀那些家境優越的同學。
尚未畢業就被父母安排考公之路，又或者直接進入大集團、知名事務所實習。
方誠沒有羨慕之意。
對於一個出身寒微的做題家來說，也許考試才是最公平的出路。
而不是和別人比拼人脈、資源、履歷這些光鮮的外在。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仰起頭，望著被摩天高樓所遮擋，只剩一線的夜空。
方誠雙眼微眯，眸光閃爍。
這個世界和原來的世界相比，似是而非。
同樣有著現代文明，繁華都市。
但科技水平各個領域發展不平衡，貧富差距更大，社會矛盾更為尖銳。
就像現在身處的大夏民國，財閥世家們佔據主要晉升通道，壟斷大部分資源。
階層固化已然到了人人都能唾罵一句，卻又無可奈何的地步。
身處底層的普通平民，僅僅依靠努力拼搏，往上攀爬，實在太難……“嗝~”
一個滿臉醉態、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靠近過來，就站在他身旁。
嗆鼻的酒氣與汗臭撲面而來。
側頭瞥了眼，方誠不動聲色地挪了下位置，遠離酒鬼幾步。
其他等車的人同樣做出相似的舉動。
那酒鬼卻毫無自覺，手裡拿著一罐啤酒，繼續咕嚕灌了一口。
貌似覺得無聊，嘟噥幾句之後，便開始嬉皮笑臉，騷擾起旁邊的女性。
各種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甚至直接撩起那名年輕女郎的短裙，嚇得她花容失色，趕緊逃離。
酒鬼不以為恥，反而哈哈大笑，隨手將喝完的啤酒罐丟在路邊。
看到這一幕，方誠只是眉頭微皺，並未吭聲。
在社會摸爬滾打許久，他已經和那些路人一樣，變得世故冷漠。
近幾年隨著經濟不景氣，各種邊緣群體愈發增多，治安自然好不到哪去。
前陣子甚至還有黑道社團火併事件，上了電視新聞。
“簡直和糟糕的天氣一樣……”
方誠撥出一口白氣，望著街對面幾個奇裝異服的黃毛青年，心中默唸。
“喂，小丫頭，你幹什麼呢？！”
忽然，一聲怒喝打斷思緒。
卻見酒鬼抬手指向旁邊的垃圾桶。
那邊上，站著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手裡攥著鼓鼓囊囊的破麻袋。
髒兮兮的臉龐透露出緊張、惶恐之意，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幹嘛拿我的東西？”
酒鬼再次喝問。
小女孩醒悟過來，低頭瞧了眼手裡剛撿起的啤酒罐，連忙怯生生地解釋：
“我以為你不要了……”
“什麼不要，你家大人就這麼教你的？拿別人的東西，不先問一下？”
“那……那我還給你……”
小女孩低著腦袋，不捨地伸出長著凍瘡的小手。
想把值兩毛錢的啤酒罐還給對方。
酒鬼卻依舊不依不撓，甩手就將罐子拍落。
“你的髒手都碰過，我還怎麼喝？真是噁心！沒教養的東西……”
等車的眾人聞言皆是皺了皺眉，欲言欲止。
那酒鬼罵罵咧咧，貌似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情緒變得更加激動。
“媽的，那臭娘們瞧不起我，給老子綠帽，現在連你這種小丫頭也敢輕視我！”
說著拽住她手裡的麻袋，想要奪過來。
“不要，不要！”
小女孩死死護住來之不易的拾荒成果。
奈何力氣太小，只能用整個身體抱住袋子，被拖得雙膝跪在地上。
方誠眉頭越皺越緊，幾乎擰成一團。
突然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
“大叔，適可而止吧。”
“什麼？你是在跟我說話？”
那酒鬼怔了怔，也鬆手轉頭，瞪著眼珠子看向方誠。
方誠耐著性子，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相互體諒下。”
然而這番話並未起到勸說效果，反而令對方更加得寸進尺。
“臭小子，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是警察，還是有錢佬，做人不要太囂張！”
酒鬼一邊對著方誠噴唾沫星子，一邊伸手推搡。
方誠被推得連續後退兩步，忍不住也反推了一把。
互相拉扯中，醉醺醺的傢伙頓時來了暴脾氣。
“小白臉還敢還手，看我不弄死你！”
他仗著滿身肥膘的體格，掄起拳頭就要揍人。
方誠心頭一突，瞳孔微縮。
緊接著，腦海裡倏然閃過一幕在拳擊臺上揮拳進攻的畫面。
於是近乎本能地壓低身體重心，轉肩扭胯，後手出拳。
砰！一記側閃直拳，與掄拳的臂膀交錯而過，結結實實地砸中鼻樑。
“啊——”
酒鬼痛呼著捂住臉，有些發矇。
只覺得腦袋嗡嗡響，各種甜辣酸鹹滋味翻湧而出。
隨後，兩道鮮紅的液體從鼻孔緩緩流淌下來。
他一摸鼻血，瞧了瞧。
登時惱羞成怒，罵著髒話，再次撲過來。
砰！仍是相同的拳法，相同的位置。
酒鬼身形踉蹌，一屁股跌坐地上，酒也瞬間醒了大半。
他吐出一口血沫，貌似牙齒都被打鬆動了。
顯然沒想到會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痛揍。
愣了半晌，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方誠見狀收手，搖頭嘆了口氣：“大叔，天氣冷了，早點回家吧。”
這時，遠處隱約傳來“嗚兒嗚兒”的警笛聲。
中年男子打了個激靈，慌忙爬起身，扭頭就跑。
轉眼間，逃得沒了蹤影。
周圍其他人與路過的民眾看見這一幕，皆是詫異地指點議論。
方誠喘了口氣，撿起丟在一旁的挎包，默默拍了拍，重新背在肩上。
轉頭看向小女孩那張含著淚光的笑臉。
雖然並未從中獲取任何利益與好處，卻有種莫名的情緒湧動著。
胸膛一團熾熱，就像寒冬夜裡點燃火炬。
令自身感到暖意，也照亮周圍冷寂的黑暗。
方誠眸光閃了閃。
一行小字如同遊戲提示，浮現在視野中。
【你擊敗一位旗鼓相當的對手，拳擊技能經驗+2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