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林幼儀微微抬眼,望向在藍天下翱翔的小鳥。

喉間發苦。

經歷這麼多的她,還能成為快樂的生活呢!

兩抹痛苦的眼淚不由從臉頰處墜落。

枯瘦的手指微微向上舉起,可隨之,便虛虛落到腿前厚厚的毛毯裡。

泛白的小臉也被圍巾遮擋的嚴嚴實實。

似乎這樣,林幼儀就可以欺騙過去自已。

過去種種,只是過眼雲霄。

“起風了,我推你下去。”

溫和的男音淡淡出現在她頭頂。

林幼儀只顧沉浸在悲痛的情緒中,無法浸出,忽而,她聽到聲輕輕的語調,好像男人不經意間冒出來一般。

“林幼儀,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話落,她如同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滿眼認真注視著對方,仔細地打磨觀察。

時間一點點流逝,可直到最後,她還是沒能認出來。

林幼儀只好捏著鼻尖,有些無助地盯了賀蘇言良久。

久到對方終於被氣笑。

賀蘇言把輪椅轉到自已對面,在林幼儀看不見的地方,那雙迷人的眼神中帶著絲說不出的脆弱。

忽地,他輕笑聲,語氣淡定,“也是,明華中學的校花又怎麼會認得我呢!”

聞言,林幼儀震驚地瞧著對方。

語氣悻悻,“你也是明華的。可我......”

她在學校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叫賀蘇言的。

“我是特困生。”

賀蘇言自嘲一聲,舉止間動作卻處處小心。

期間,輪椅一直牢牢地箍在他掌心。

似乎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林幼儀聽完卻有些沉默。

明華為了提高國內頂尖大學錄取率,便會向社會招收品學兼優卻家庭困難的學生。

一方面,可以激發一群二世祖們學習的精神。

另一方面,也可以加強學校的宣傳。

但她當時......

還是林家的大小姐,她又怎麼會跟貧困生做朋友。

而且她在國際班。

兩人根本沒有交流的時候。

“抱歉。”

清瘦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被毛毯隱藏的掌背暴露處青色的脈絡。

賀蘇言淡然一笑,“不用抱歉。畢竟,當初我高二就去德國留學了。在明華本來也不認識什麼人。”

說完,林幼儀驚異地瞧著對方。

語氣艱難,“你去德國留學?學醫?”

對方語氣很是輕鬆,他淡定講,“對,當初我在學校的幫助下,獲得了出國留學的獎學金,於是就選擇德國。”

賀蘇言講話的語調中帶著深深的懷念,“出國後,我認識了很多人,也讀了很多書,也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他深深地凝視了林幼儀一眼。

但很快,便輕鬆地朝旁邊瞥去。

林幼儀怔怔地點頭。

她完全沒注意對方的眼神和話語。

不過,剛才心中抑鬱的思潮卻消失了很多。

每個人都在努力活著。

如果她是當初的賀蘇言,家境貧寒,就算成為明華的貧困生,可每次受到救助,同學們異樣的眼神。

足以令她羞愧過去。

更不用說,對方憑藉自已,走到今天的位置。

林幼儀想起看到對方懸掛在胸口處的胸牌。

聖母瑪利亞醫院心腦科主治醫師。

就算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醫院。

“你明天再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好好休養就好。”

賀蘇言聲音帶著停頓,“你要去哪裡嗎?”

男人纖細的十指緊緊地扣著把手,眸中流露出他都不知道的深情。

“啊!”

林幼儀緊張地扣著指甲。

去哪?

如今,她怎麼有地方可去。

“我回家。”

虛虛的女音,從嘴邊傾斜而出時,似乎帶著濃濃的心虛。

然而,賀蘇言卻沒繼續下去。

他邁開長腿,當著一眾病人護士的面,把對方推到VIP病房。

隨後,他笑盈盈地拿出手機,“既然是老同學,可以加下聯絡方式嗎?”

“當然可以。”

林幼儀利索地把手機拿出來,“等我身體好些,一定請你吃飯。”

“那我就等著你的這頓飯了。”

說完,賀蘇言沒留多久。

作為主治醫生,他今天還有幾臺手術要做。

等到女護工到,他便離去。

負責照顧林幼儀的女護工羨慕地看著她,“妹妹,你老公對你好好哦!”

“嗯?”

震驚的同時林幼儀慌亂地反駁,“他不是我老公,我們只是同學而已。”

女護工有些不信,“不是你老公,對方對你還這麼好,肯定是喜歡你。”

說著話,她利索地從保溫箱中拿出熱騰騰的老鴨湯。

“賀醫生一大早就安排我去郊區,去農場給你買東西給你做飯呢!”

熱乎乎的四菜一湯擺放在林幼儀面前。

她喉嚨裡有些酸澀。

隨即,眼眶兩邊流著淚,嘴中更是嗚咽,“你能出去嗎?”

“啊!”

“好的好的。”

女護工有些尷尬地擦了擦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頓時,只剩下林幼儀一人。

她安靜地看著面前的飯菜。

久久未語。

等賀蘇言終於從手術室出來,他一邊揉著發酸的肩膀,一邊朝辦公室走去。

他看著面前出現的熟悉的人臉。

英挺的眉驟然緊鎖,“你怎麼會在這裡,林幼儀呢!”

“哎呀!賀醫生。”

女護工拍了拍大腿,趕緊解釋,“你不知道,那個女人走了。她也不讓我跟著,自已一個人辦完出院手續就走了。”

她先是小心觀察了一眼,接著才慢悠悠地講,“那什麼,賀醫生,您看這今天的工資......”

賀蘇言愣了一下。

明白過來後,他掏出手機,道:“我現在就給轉。”

“不是不是。”

女人連忙擺手,“剛才那人已經給過我了,我就是跟您說一下。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

頃刻間,辦公室只剩下賀蘇言一人。

他眼神泛空,眼睛裡帶著薄薄的水光。

他的心意只是暴露出來一點而已。

對方就急切地逃走。

或許,她真的不喜歡自已。

也是,賀蘇言嘴中泛著苦澀。

對方那樣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

而他,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可憐蟲而已。

就算如今他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心內科醫生,可在那些人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慘淡的面上不禁生出抹苦笑。

賀蘇言沉沉嘆息一聲。